霍存每一次去,或是坐在含章殿里发呆的时候,都会在脑海中回想起年佩功领旨时,对她以及满朝文武义正言辞的承诺。
“臣年佩功绝不因政见不合与利益冲突对宗氏公报私仇,亦将秉公执法绝不轻纵,但请陛下与各位同僚放心!”
苍老但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议政殿里面一圈一圈地回荡,这持中但公道的话让霍存长久以来对宗继的偏袒引发的猜疑不满都化作烟云,消散无踪。
这一日,已经是进入三个月期限中的第二个月了。霍存特意选了个午饭饭点去,带上了两小坛桂花酿清酒。此去不仅赶上了宗越的四七日,还正逢宗继的母亲、也就是郑无止的大姑姑郑氏生了不轻的病,这两桩事在一起和宗继言说,的确是需要酒的。
这么多次来都是在外面的空地上远远望着宗继,霍存这次进去时,才真正看到了大理寺这边收押用的牢房。由于大理寺是主管审判定夺的,牢房个数不多,大多用来暂时收押犯人,齐全的是拷打的刑具以及做苦役的空地。
宗继身份特殊,仍然是安置在最里面一间。不过那全部的监号是门对门的两排在露天盖起来的砖泥墙,上头则是乱糟糟覆盖着的茅草,多数已经多年侵蚀而漏雨雪了。
中间的走廊是露天无遮挡的,尽管是东西走向的,与冬季盛行的北风不同向,但狭窄的地方还是寒风凛凛,刮得人皮肤生疼,只有木栅栏做门的牢房跟露天毫无遮挡一般无二,疯狂往里灌风。
夏日还好,冬天太阳又低,无论南北阴阳面,都是被高高的围墙拦着见不到半分日光的,走在令人憋闷窒息的走廊里,霍存对于光线的感知,就像是郦道元《三峡》中描写的:“重峦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想着想着,她还不自觉吟了出来。今日年佩功和张颂文两个管事的人都有事不在,领她的是年佩功在大理寺跟着历练的唯一的嫡子年懿川。原本鹿音歧的身份是判官,专断案件,隶属于大理寺。但是她游离于年党之外,是众所周知的陛下孤臣,在大理寺挂着名,却实际独立性极强,等闲不受大理寺卿与少卿管束,也需避嫌,不适合领着霍存来探视。
年懿川作为大家子弟,身段、样貌、气度、学识自然都是样样不凡的,不是那些缺少教养的纨绔二世祖。
听了这不知不觉的话,他不失礼节地接了话茬:“呵,陛下真是好才情,在此等地方还能引出文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