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留在赐闲宫正殿里面面相觑，叫宫人上来一壶好茶打破了尴尬。

郑无止毫不遮掩地仔细观察向开朔饮茶的一举一动，自己跟着呷了一口，开门见山：“王弟殿下看起来似乎对中原文化很是了解，一举一动都有儒家风范呢。”

向开朔对自己明显的异域外形以及气质十分有数，在这样的条件下无论是格外隐忍的能力还是饮茶时地地道道的操作，都会形成极大反差，惹人注目。

但这也是他吸引别人的地方，不是么？

向开朔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入乡随俗，如果在宗夏皇宫里还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怕是会吓坏宫中人吧。”

“哪里的话，不过殿下对中原文化的适应，未免太快了些。”郑无止听着向开朔想跟他兜圈子，有些不耐烦，引导着话题继续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向开朔了解了郑无止跟人说话的性子，也不虚伪掩饰了，痛快说道：“在下不过是自幼时困顿中便发现中原文化中能屈能伸的理论是一种不错的救赎，随后一直研习追随罢了，日子久了，草原人身上也能沾染一些涵化的君子风度。毕竟文化这种东西，不同于血缘血统，是能够惠泽万众，不问族类的。”

“不仅不问血统族类，还会重新划分一个人的类别吧。”郑无止的眼神直直落在向开朔身上，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心虚之处，于是打量起别人来也像小孩子的清澈眼睛一样，底气十足。

向开朔笑而不语，低头饮茶，算是默认了这句话，默认了郑无止今天对他的解读。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确比农耕的中原人要性格豪爽，但是草原上建立的王国却也像汉人建立的王朝一样，尔虞我诈、相互倾轧。在其间打压算计中生存，需要的自然不是骑马射箭的豪爽勇武，而是汉人总结出的那一套弯弯绕绕道理。

在北狄的时候一众叔伯兄弟就因为他一身过于隐忍而导致有些阴骛的性子而排挤他，到了中原这么个“忍”文化发源的地方，他还是这么的格格不入，被人“另眼相看”。

习惯有时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就像向开朔，他习惯了忍，今天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一切盘算都在他的脑子里，一切把握都在他的笑容里。

他下巴有些青青的胡茬，嘴角向右撇着微微笑，右耳的金属耳钉折射出刺目的白光，再往上看，眼皮微微低垂，沉思着的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偶尔闪烁着光芒，就像偶尔被风吹起泛动的涟漪。

平常人也许看着向开朔只觉得他不像认知中的北狄人一样粗犷无礼，有翩翩君子风度更觉得平易近人，人畜无害。可郑无止是能把霍存哄好的角色，心思不是一般的玲珑剔透，怎么能看不出来向开朔身上透露出的危险气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