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赛亚清晨的太阳静静地挂在空无一物的天幕上,也许是因为城市浮在空中的缘故,挪亚抬头望去,总觉得它很大,而且不圆,但它为什么大,为什么不圆呢?
挪亚说不上来。
那不是因为时辰变化而产生的视觉误差,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他还觉得这颗太阳很陌生,好像挪亚二十六年的记忆中存在的太阳并非这个,而是另外一个。
更小,更圆的那个。
也许是他忘记的前一世中,天空中同样有着一个比它小的太阳吧。
挪亚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到脑后,站在灰蓬下,专心致志地等着公共电力机车的到来,他还要赶到报社去,若是错过了这一趟,便需要再等上两个小时了。
乘坐它的人比起步行和自行车要少得多,因此发车频率很低,一旦误了乘车的时辰,便只能老老实实去等。
07号下城区仅有三种交通工具,私人轿车,公共电力机车,和自行车。
“那是——”
挪亚的视力很好,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自街道对面一栋老式住宅楼走出来的女孩,“以斯帖?”
女孩背对着他,正准备走进另一栋楼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挪亚。
四目相对,纵使戴着墨镜,他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以斯帖笑了,虽然她不是很漂亮,但自她身上洋溢的青春活泼气质完美地弥补了所有不足之处,就连道路两旁匆匆行走的过路人也因此放缓了脚步,忍不住看她几眼。
以至于当以斯帖向挪亚挥手示意时,他们纷纷寻找令女孩驻足的源头。
然后他们发现了挪亚。
挪亚也从他们脸上看到了羡慕、嫉妒、自卑,甚至对女孩的占有/欲。
虽然他们掩饰得很完美,但这逃不过挪亚的感知。
然后,当以斯帖挥完手,并在挪亚的注视下拍拍自己身前瘪了一小半的布包,消失在一栋楼中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行走的人继续行走,等候的人仍然在等候。
“Σφοδρ?επιθυμ?α,色/欲。”
挪亚的面板下方出现了一行字,带着一小段注释。
“人格的组成特性之一,被未知神明提取,附着于腐朽之身。”
挪亚隐去面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即将到来的机车上。
他并没有受到影响,凭借高达16.7%的人格异化度,足以抵挡这来自人类的人格浸染。
“还不是时候。”
挪亚是一个遵守行动计划的人,在未出现不可抗力前,决定晚上去洗浴店,就晚上去。
他现在要去的,是报社。
当朝阳在天空又滑过一度时,公共电力机车终于到站了。
那是一个硕大的铁皮罐头,长十五米,宽六米,几扇毛玻璃的窗户嵌在车身两侧,像监狱牢房中高高在上的光洞。
铁制的引线架子竖在车背上,镀铜的接触器与街道上空的电线连接,为这笨重的铁疙瘩提供行动的动力来源。
“每次看到这个笨家伙,我都会亲切地问候设计者的十几代直系血亲,”候车的一位夹着黑色人造革皮包的戴眼镜男士嘟囔着,“他这是担心乘客们会遇到那些暗地里搞自由运动的老鼠们吗?”
“但即使是那些危险的家伙,也绝不会对这样的铁疙瘩动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