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华一震,脸上一片茫然,恍惚间听得女儿的声音兴奋起来,迭声道:“阿娘,是玉姐姐,玉姐姐让七公主宣上殿啦!”
沈梦华回神看去,正见玉长清往殿上走去,满院女眷无不相互议论,玉长清自己也觉惊奇:离玉家贺寿尚有几席,七公主却径直宣召自己,难道真如祖母所言,七公主什么时候见过我,有眼缘?她揽裙上殿,深深见礼,堪堪抬眸欲道贺词,脸上却闪过一抹惊诧,当时哑口。宇文凤笑眼盈盈,道:
“玉小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玉长清忙抑住心底的讶异,抿唇轻笑,道:“有劳殿下垂问,臣女一切安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簿册,双手奉上,“今日殿下千秋,玉家没什么稀奇玩物,此书是臣女亲自编选,大抵是将玉家历代先祖留下的医籍古书中,有关养颜美容、益气补血的方子罗列一遍,又听闻殿下好武,也录了些疗伤祛疤的方法,杂乱不一,殿下平日闲时可随意翻翻。祖父已过目,太医院中诸位大人们也看过,都说很适宜女子,没问题的。”
玉家的养颜方册,殿下诸女眷听得分明,无一不心中艳羡。宇文凤见是玉长清亲手抄写,字迹娟秀工整,很宝贵地命宫人好生收着,跟玉长清客套了几句,遂吩咐开宴。三盏御酒饮罢,女官引上一个年轻女子,行到殿上拜了三拜,女官躬身回禀:“殿下,这是庆班当家正旦陵官,请殿下过目点戏。”
宇文凤且不忙点戏,先暇眸打量一番下面跪着的杨兰陵。今日她未施油妆,淡扫峨眉,可见姿仪如兰,气质清冷,不卑不亢,颇有林下风气,倒配做洛琴斋的徒弟。宇文凤心下极为满意,接过锦华呈上的戏折,随意翻了几页,猛然瞧见一出《西楼记.盂兰》。她曾在洛琴斋案头见过《西楼记》此书,当即取朱笔点了,交还锦华道:“请璇玥公主点一出,再传给四嫂她们。”
秦宛月浏览一遍,见有《惊变》一折,想起母亲生前极爱其中一曲“泣颜回”,再不犹疑,亦画一笔。穆云苏从不听戏,晋王妃也推拒了,于是戏折便到了宇文婧手中。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到“西楼记”,眉头微蹙,看着杨兰陵笑道:“你会唱《玉凤凰沉沙西楼记》?”
“是。”杨兰陵静静回答。
晋王妃道:“‘玉凤凰‘?这名字倒奇特,本宫竟没听说过,不知是什么故事?”
“本是南唐时一本传奇,后被编排成曲,已失传多年,鲜有人知。讲的是——无非才子佳人,悲欢离合的。”宇文婧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陵官,不知你是从哪学的这戏?”
“民女的曲艺师父极推崇此戏。他家中虽有抄本,毕竟失传,抄本也残缺不少,当初教民女时很费了些工夫。其实这本戏是师父补编的。”
“孤本戏更好,没听过。”宇文凤在上道。她纵知自己这二姐素来对古曲乐律着迷,但顾忌着杨兰陵的师父正是洛琴斋,为免将他牵扯进来,宇文凤竭力转移话题,好奇问:“二姐,你点哪一出?”
宇文婧回眸笑了笑,摆手说:“我挑不出什么来。”她看了一圈殿下众人,将戏折还给锦华道:“两出太少,请谭夫人也点个罢。”
众人尽知北宁先王生前与谭丞相私交甚好,于是戏折传到谭夫人手中,她翻看几页,忽转向身侧沈梦华,笑问:“秦夫人可有什么格外喜欢的曲子?”
沈梦华惊了一跳,忙嗫嚅着推辞,奈何谭夫人硬要她指一出,只好匆匆扫阅簿册。她能觉到众人目光尽在自己身上,心中更慌张无措,忙随便一点,谭夫人看了看,道:“《邯郸记》,我曾听相爷说起过这故事,既如此,就是这一出了。”她举笔画过,送回朱盘。锦华正要回殿,宇文凤又道:
“再请玉小姐点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