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沈宅前停下,沈梦华携秦如月下了车,见宅门虚掩,未至近前,已听到院内笑语不停,她颇感意外地与合碧对望一眼,合碧也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看看门扇,又看看沈梦华,喃喃道:“……不会是夫人吧,夫人……何曾这般笑过?”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一派不苟言笑的威仪,至多扬一扬唇角,几时笑得如此开怀?沈梦华心下猜度着不敢贸然进去,合碧深知小姐的性子,不加多问遂上前叩门。叩了没几下,便闻一名妇人在里面扯着嗓子应着:“来啦来啦!”又似是跟旁边人说道:“定是老爷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得早……”说话间已来到门口霍然把门拉开,沈梦华见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仆妇,不由一怔,从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一位下人啊?合碧也愣了愣,反是那仆妇当先堆下笑来,声音敞亮地欢喜道:
“是小姐回来了吧?——瞧我这笨嘴,哪是小姐,是姑奶奶——夫人,姑奶奶回来了!这必是小小姐了,快进来快进来!”
乍遇到这种爽直的热情,沈梦华竟一时无从适应,只轻一点头拘谨地笑笑,遂牵着秦如月跟在妇人身后进了院子。入目的石径干净整洁,两旁草木茂盛,花开得五颜六色,一眼看过去,院中石桌旁竟坐着许久不曾下床的沈夫人,此刻笑意未褪,毫无以往每次见面时的恹恹病态。沈梦华惊愕不已,由着秦如月松开自己手,欢笑着奔上前去脆声叫道:
“外祖母!……”
沈夫人眸色鲜有的柔和慈祥,她伸手抱住孩子,抬眸看看分外局促的沈梦华,难得没有训斥,好声好气地问道:“今日怎么带上宛如来了?”
“今……”沈梦华甫一出口,蓦地意识到声色太过细微,好似唯唯诺诺般,忙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今日去赴七公主生辰宴,刚出宫,顺路带着宛如过来看看。母亲近来可是好些了?”
“这几日倒是觉得爽利了许多。”沈夫人说罢,再不看她,一上一下端详着秦如月,蹙眉道:“怎么这样瘦,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平日里饭食可还行?”又向沈梦华嗔怪道:“正月里那次来我就说宛如太瘦,让你多给她补补,赫赫侍郎府,连个孩子也养不好么?”
沈梦华口中正支吾着,那仆妇已送上三盏热茶,觑着秦如月笑道:“夫人这说的哪里话,小姐这样刚刚好!瞅瞅这有骨有肉的细巧身子,大了保准是个美人儿!夫人没见我那丫头,当初跟小姐这般大时那才叫瘦,她爹给她起了个诨名,叫芦柴棒!”说完管自哈哈笑着将茶盏捧到沈梦华面前,“姑娘喝茶罢,倒是快坐啊!”
沈梦华忙接过茶盏在一旁石凳上坐下,轻啜几口茶,讪讪一笑迟疑问道:
“你是……我看着你面生,不知……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