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合远惊得看了一眼昱祺,匆匆从太师椅上站起走来,蹲下检查着小女儿。
“爹爹,哥哥这块玉不好”
昱祺气哼哼得瞥着那玉佩,眼中含泪,等着父亲为自己做主。
“是是是,这块玉不好,哥哥以后再也不带了可好?”常怀南直接扯下玉佩,放在桌子上。又将昱祺抱起,对她努了努嘴。“要说好玉,哪有人比得上祺儿带的这块呢?这么比较的话,怕是全天下的玉,都入不了祺儿的眼呢。”
这话没错。
昱祺颈上的玉坠,羊脂如腻,滑莹如酥,加上是自幼佩戴,养得那块美玉,又剔透又光润。雕着一尊弥勒佛,佛祖慈悲得开怀大笑。做工何其精致,连那一颗颗佛珠都雕得栩栩如生。由一条墨色棉绳系在颈上,连接处还有一颗赤色宝珠。
无人知道这块玉的来历,只知道那年常合远抱回昱祺的时候,那块玉便在她颈上了。
八年前,天降大雨,淹了数不清的良田,常合远被派去赈灾,据他说,是遇见了一位“红颜知己”,两人情难自控,便有了昱祺。本想纳为第五房姨太太,怎料灾情惨重,作为督行使的常合远,竟连纳房妾室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拖到临盆之际。
灾区哪有什么产婆,只找了几个略知草药的农妇,昱祺的胎位横斜,还几度绕颈,那红颜知己拼尽了全力,终于将昱祺生了下来,而刚刚听了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便撒手人寰了。
常合远心中有愧,摒弃了祖宗规矩,为昱祺取了这个名字。
“昱”为光,祺为安。
又是寻得这玉,祈求上苍保佑,女儿一生得以平安欢喜。
见众人都围住昱祺,常悦翘心下泛起酸涩。举杯饮尽,只觉得辣喉,眼里悄悄得红了起来。
年宴结束,常悦翘便走向了曹氏房。
三姨太曹氏常年抱病,能免去的场合都得允许可以不去。而作为女儿,自然要去向母亲拜年。
常悦翘早习惯每年独去,今年父亲却反常一样,说也要去看看母亲。
曹氏的屋子位于常府后院的偏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打扰。此刻更是寂静。
“娘亲”
“翘儿”一个虚弱的女声带着惊喜的答应了,光影里是一位清瘦的女子,发上只一支银钗,显得肤色更加苍白。
“小芸”常合远扶住曹氏,叫了一声。
可能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曹氏愣了一下,随即就跪在地上,“见过老爷”
常合远扶起曹氏,环顾了四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相比之下其他姨太房,曹氏这里,便只剩下“寒酸”二字。
自己每月例份都是统一的,能把曹氏克扣成这样的,除了吕氏又还有何人?
而今日来,还是要跟曹氏讲,自己要把女儿嫁给吕家。
常合远心下一阵内疚,只觉得张不开嘴。
“妾身不知老爷要来,咳…屋子都…没收拾,老爷您别见怪,咳咳,翘儿你别愣着呀,给你父亲倒…咳咳咳,杯茶来”曹氏说一句话都不禁要咳嗽几声,仍是不忘做妾的事,急急忙忙唤着常悦翘。
“父亲您用茶”常悦翘从厅后的屏障里走出,端着一个白瓷的杯子,杯子也随主人,素雅得毫无装饰。常合远接过,盖了盖茶叶。
“呸”刚喝了一口,常合远就把茶叶吐在了地上,重重的把茶杯摔在了桌子上。“这茶叶已经放坏了,闻不到腐味吗?”
他一下,吓得曹氏与常悦翘直接跪在了地上。
常合远的眉头皱得更重了。
“这吕氏是越来越过分了,克扣你的例份成什么样子了!这茶叶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常家,穷酸到连姨太太的茶份都供不起,要拿这些渣滓腐货糊弄人!”
常合远甩下这些话,直接推门而出,脚刚过门槛,又忍不住回头,“悦翘,你今日把你母亲接到你房里住,这间房住不得人!”
说罢,大步走向吕氏的屋。
常悦翘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呆呆得跪在地上,曹氏却坐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既恐惧又欣喜。
而恐惧很快就被欣喜打败了,慢慢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来一个近乎妖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