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合远在旁边,也仿佛过了场轮回,一阵似火烧,一阵似冰窖。心被揪起来油煎了几次。
“五小姐六小姐,您不能进啊,老爷在里面过客,您不…”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常合远听到五小姐六小姐,心里一阵眩晕,此时此刻,别说不知道世子为何进京,还莫名点名要昱祺,如今她俩又来做什么,还嫌前厅不够乱吗?
“常昱祺进得,我们进不得?你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只当七小姐是小姐,我们便是奴婢?”
常怜珠压低了声音骂,奈何声色尖利,还是穿到了江星贽耳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进门便换了面孔。
两姐妹并排跪在地上。
“见过世子殿下,见过父亲”
姐妹俩的打扮明显是精雕细琢过,穿着一件细折斗珠百蝶齐飞撒花洋绉服,发间的金钗仍是那日的长尾金镶玛瑙钗,珠花则换成一朵硕大的珊瑚瑞锦,亦是金灿灿的戴在发上。胭脂将姐妹俩衬得格外娇艳可人,像极了衣上那群蝶飞舞。
江星贽并没有叫她们起身的念头,仍是蹲在昱祺身边。
礼至二人,位高者才能说那句起身。
世子在,常合远哪敢讲。
只能看着这对姐妹跪在地上。
“五姐姐六姐姐,你们怎么不起来呀?”昱祺看得糊涂,颠颠得跑过去,要拉起姐姐们,她俩懂极了规矩,又怎么敢起,只能轻轻甩开昱祺的手。
“起来吧”
江星贽看着小昱祺被拨来拨去,忍着笑让姐妹俩起身。
抬起头的那刻,眼神还是禁不住停了一下。
常家的女儿,是没有上不了台面的。
常怜珏常怜珠的相貌,在寻常女子里,是毫无疑义的佼佼者,任凭怎样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的。
只不过多看,也就是一眼的功夫。
江星贽太认得这种女人了。从军者,本就比舞文弄墨的人来得洒脱。
这种明明是要博人关注,却又掺着矜持,宛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盛宴上,非要上一盘绿油油的青菜,错虽不错,却惹人不快。
江星贽不做声,看戏一样盯着两姐妹。
常怜珏常怜珠是从小长在府里的小姐,今天是得了娘亲的消息,说府上来了贵客,要她们仔细梳妆,想尽办法也要去前厅露个脸。
见到江星贽的那刻,两姐妹的心神就已经乱了。家里二哥是气宇轩昂,三弟是俊朗无双。除却这两个人,哪里还见过其他男子?
尤其江星贽还是如此绝世公子。
本就羞霾不已,还碰上那双透着寒气森森的眸子,又惊又惧,哪还有什么招数。
正不知所措时,却看江星贽向自己走来,姐妹俩心下狂喜,激动得低下头,默默数着江星贽的脚步声。
停了停了。
停在身边了。
无需抬头,就闻到江星贽身上一股隐隐的香气,与府上的香囊香盏不同,那似乎不是中原的香。是很淡的味道,又混着某种药材,分明是白日,这香味却没由来一阵寒凉。
“小丫头,把花灯收好了,若是坏了”
“坏了的话…会怎样?”昱祺仰着头,直对上他的眼睛。
“那我便再给买个新的予你”
小龙灯是昱祺多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损坏,可是就听不得他威胁,硬是要呛一句。似是人人都怕他,可我偏不怕。
江星贽说完,大笑一声,“本王不打扰了”,手一挥,便带着随从们离开了常府。
常怜珏常怜珠在水袖里的手,攥得青紫。
见他走远,常合远才敢站起来,也拉起了姐俩,一额头的汗,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儿,气不打一出来。
“又是你们娘亲怂恿你们来的吗?世子是何等人物,要看你俩在此献媚卖弄,我的脸面简直被你们丢尽了,滚出去!”
常怜珠本就心堵,被父亲一骂更是委屈,眼里一下子被泪珠填满,正准备说些什么,常怜珏赶紧拉住妹妹,向父亲道别,又拉又拽得带走妹妹。
昱祺抱着小龙灯,看着震怒的父亲,不知自己是走是留。
“祺儿来”常合远缓了缓,对昱祺招招手,“爹爹是训姐姐们的,没有怪祺儿,不过祺儿也要学些规矩了,不可再这么没大没小了。”
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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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常家的女儿,还是一人一个样啊”
说话之人,名叫阿勒青,是江星贽的左将。两人一起念书,一起上阵,名义上是主仆,实际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江星贽那般阴桀的性子,也唯有他,敢如此跟他讲话。
“俗。”
江星贽就说了这一个字,不经意得拽了拽伏玄的缰绳。
说来也怪,江星贽的坐骑,明明是匹比雪还白的马,他硬是给人家起了个“伏玄”的名字,不知道的人一听,怎么想都该是匹墨亮的骏马啊。
“殿下的脾气也是怪,花似的姑娘,殿下看也不看一眼,倒是专程来给个小娃娃送花灯,莫非要领回来当…”
“话怎么那么多!”
江星贽白了一眼阿勒青,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就跟女人家一样爱打听,手一使劲,伏玄明白主人的意思,撒开蹄子就飞奔起来。
“哎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阿勒青一看,也赶紧夹了夹马肚,追着江星贽的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