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颠簸了一整日,终于见到了进城的大门。
风吹日晒的城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一帐惨白的绫布悬于当中。
贵太妃归天,全城披缟。
而常家人里,至少有一人,丧服是为另一人而着。
新常府坐于闹市区,可能是打算着,京兆府尹的事务繁忙,于闹市的话,若有紧急,也能迅速前往。
姚夫人喜静,昱祺最开心的不得了。想着如果再有花灯节,也不至于跑那么远了。
父亲已就任,似比在常府时还要忙些。二哥哥三哥哥一早就被拽去了学堂,新府诸多繁琐,都要姚夫人去打理照料,亦忙得不可开交。
昱祺在院子里绕了三圈,实在是无聊透顶。
心生一计,感觉偷偷溜出了府门。
出来才发现,这京城可比冀州繁华多了。虽说赶上国丧,不可声色竹肉,可就是这一整条街的铺面摊子,都够逛上好一会儿的。
信步走进一家卖布料的店。
“哇!”昱祺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玲琅满目的各种布料,都是上等的材料,蚕丝、真丝、罗绣、苏绣、应有尽有。
抓住眼睛的是一尺粉荷色的丝绸,上面还绣着几朵湖蓝色的飘云,昱祺忍不住凑近了看。
“这位小姐,这尺布已经订了出去的,您要不看看别的?见您面生,又这身打扮,莫不是新晋的府尹老爷家的千金?您呀,看上什么跟民女说声便是,民女命人给您送到府上。”
“这尺布,是何人订的?我出高价,可否让给我呢?”
昱祺越看那布越喜欢,爱不释手得盯着。
“这……”老板娘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尺布,已被裕肃王家的郡主定下了。常小姐您再看看别的,若是铺面上摆着的,都不入您眼,民女领您去后面再看看也好。”
裕肃王家的郡主。
进京前爹爹是说了,京城人情复杂,不比冀州闲散自在,做事不可莽撞任性。想到常合远板着脸的样子,昱祺悻悻得低下了头。
“老板娘,我家郡主选定的布料,今日我来拿去府里。”
门外走进来一位女子,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行走如风,穿着件墨色窄裉袄,发上的琥珀簪子简练无比,整个人爽落得竟像个八尺男儿。
老板娘依言将那匹粉荷湖蓝丝卷将起来,递给了那位姑娘。
“姑娘!”看着心爱之物即将被夺走,昱祺忍不住叫了一声,“郡主…郡主可是十分喜欢这匹?”
来人被昱祺的问话问得一头雾水,眼睛上下打量着昱祺。看这身打扮,想来也不是百姓家的女儿。可是就算不是寻常百姓又怎样?可这话问的好笑,堂堂郡主选定的布料,莫非还要相送不成?想到这,不由挺了挺胸,直直看向昱祺。
“与姑娘何干?”
昱祺一听这话,顿时将父亲的教导抛之脑后,“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不可,姑娘告知便是,何必把话讲得这般咄咄逼人。”
“况且了,是你家郡主要的,又不是你要的。”
昱祺轻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自幼长在郡主身边,谁人不知道她是裕肃王府里不是丫鬟的丫鬟,连来裕肃王府里的客人,见了她且要敬上三分。眼前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我代郡主来取布,我说要,便是郡主说要。这位小姐若是觉得我嫌我人微言轻,不如去王府一叙,听听郡主是怎么说便是。”
“姑娘请。”
昱祺见她狗仗人势的样子,本就心生烦躁。一匹布,没完没了就是“郡主郡主郡主”,听到她说“王府一叙”,想也不想就打印了。
那人也是一愣,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刺头。
可一言既出,只得带昱祺走一趟王府。
门外的木桩上拴着一匹骏马,见主人来了,甩了甩头。昱祺想起花灯节的那匹吓人的马,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怎么?小姐怕骑马?可惜今日出来,并未为小姐准备轿子,若是不敢…”
颤着小手抓进缰绳,一脚踩在了马镫上,奋力往马背上爬。还好今日穿的不是太厚,左扭右扭,竟真的让她上去了。
那位姑娘轻笑一声,翻身上马,不等昱祺反应过来,猛得一鞭,就抽得马飞奔起来。
昱祺的小脸煞白,死死揪住一大把鬃毛。
急马踏蹄,不一会便到了王府。
“见过陈姑娘。”
门外侍卫牵住马,迎了迎。昱祺心里疑惑,这人的打扮怎么都不是王府的小姐,侍卫都要行礼,难道还有什么大来头。
正在着,她便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