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姚夫人房里的时候,她正在诵经。一身枣红二花捻珠绣牡丹对襟褂,双手间缠着一串佛珠,对着观音像拜了又拜。
吕氏不敢打扰,只得领着两个女儿立在门口。
姚夫人三拜之后,慢慢转过了头。
看到吕氏时,也是心下一怔。
昔日府里最专横跋扈的女人,蹑手蹑脚地站着不敢说话,身后站着同样低着头的常怜珏。而常怜珠的脸上还有隐约的一记掌印。
“见过夫人。”
“见过母亲。”
姚夫人淡淡地看了眼,坐在了红木凳上,等着吕氏说命来意。
“夫人,今日珏儿与珠儿上街,本想采买些春宴的衣料首饰,却在路上被人拦了轿子,听珏儿说,拦轿之人口出恶言…”
“到底什么事?”
“吴…吴…吴大人…”
吕氏吞吐了几次,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亲,今日那拦轿之人实在跋扈,区区一个小卒,连常家都敢不放在眼里,珠儿气不过,这才…”
“这才怎么?”
姚夫人看着眼前的母女三人,神色依然平淡如水。
“是怜珠今日冲撞了御史大人的千金。”
常怜珠说完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却不似姨娘与姐姐那般小心翼翼,干脆将头抬了起来,脸上的红印犹在,却是大义凛然之状。
“母亲若要罚,罚怜珠一人便是!”
“吴大人老年得女,是惯地没边的,珠儿的脾气夫人是知道的,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夫人…望夫人…”吕氏见常怜珠这般愚蠢,还没明白闯了多大的祸,不由又是一股火涌上心头。
姚夫人却是不语,仍是看着吕氏,似在等她将没说完的话讲完。
“夫人,求大小姐帮忙说几句好话,莫让吴大人追究下来啊。”
果然。
绕了半天还是说出来了。
姚夫人心中一阵冷笑,表面上却还是慈眉善目。
“娴儿不过是巡按使家的新妇,若说御史大人,这哪是娴儿攀得上的关系呢?”姚夫人含着笑,手中佛珠轻转:
“况且啊,姨娘的本家可是太尉大人,就算是吴大人有何怪罪,又怎么会不给太尉大人面子呢?”
“噗通”吕氏直接跪在了地上。常怜珏见状也是一跪。
姚夫人的前厅本就不算宽敞,一下跪了三人,看起来竟有些拥挤。
“娘…娘亲。”昱祺本是站在姚夫人身边的,看到姨娘与姐姐们都跪下了,自己站得位置实在是尴尬,只好默默走到了侧边。
“祺儿,”姚夫人不理这跪着的三人,“平时爹爹是不是教你,京城人事复杂,要万般小心。你可比几位姐姐鲁莽太多,今日可是要记得这教训,以后说话行事,切不可随性而为。”
“是,祺儿知道了。”
小姑娘闷闷地答道。
见昱祺应了声,姚夫人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吕氏身上,站起了身,将吕氏扶到了另一坐凳上。
轻饮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未嫁从父,嫁而从夫。如今娴儿要考虑的,是她夫家的兴衰荣辱,怎会为我的一句话,冒然去打扰御史大人呢?”
吕氏听到又是拒绝,心头更是慌乱,又想着起身下跪,还未站起来,便看姚夫人对她摆了摆手。
“可是话说到底,终归是自家的亲姐妹,她这个做长姐的,也不可袖手旁观。你也不必急,容我想想,该如何向娴儿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