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轩辕临问道,“你师兄回去了?”
文徽行道,“是,他检查完尸体就回去了。”
轩辕临撑着头,靠在马车的靠垫上,看着坐在马车小凳上的文徽行,“这次他发现三尸毒蛊算是立了功,我自会让大理寺给他赏金。”
文徽行万万没想到,轩辕临会主动提出赏赐神农都连忙谢道,“属下替师兄谢过侯爷。”
轩辕临只嗯了一声,又瞥了一眼文徽行手中油纸包的糕点。
文徽行有点不好意思,“属下经常饿,想着把糕点带回去,饿的时候打个短儿。”
轩辕临皱了皱眉,“江湖中人的饭量都这么大么?”
文徽行嘴角抽了一下,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有点不满地反驳道,“属下还不到十五岁,还在长身体呢。”
文徽行跟着轩辕临回到府中时,已经时至寅时,天空中泛着些鸭蛋白,草木间也萦绕着蒙蒙雾气。
侍卫桐枫已经将天德二十三年春闱考生的相关卷宗都带回了府里,文徽行也没有了困意,索性就捧着卷宗一页一页看起来,卷宗陈旧,墨迹也不算清晰,而她的小厢房灯火并不明亮。轩辕临于是也垂怜她,允许她在自己书房一隅查看卷宗。
轩辕临依旧坐在临窗的位置处理事务,而文徽行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卷宗。
韩少卿也将刘清丰案和驸马案的相关卷宗送来了,在文徽行身边堆了高高一座小山。
轩辕临处理着侯府,威虎军及六部九卿的那些繁琐事务,偶尔抬眼看见少女坐在小凳上,趴在卷宗间,翻翻找找,又在另一张白宣上写写画画,略有些稚嫩的眉眼间满是认真。
夏末的黎明,似乎万物都染了露水,不知不觉间几缕幽微的晨曦,轻柔地拂去了夜晚的寒凉与雾气,只在叶片上留下晶莹的几点露珠。
文徽行将卷宗整理好放在一旁,只看着手中的白宣,轩辕临抬眼看她,“看完了?”
文徽行扬起脸,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看完了,属下根据这些卷宗,还有这一天的调查,找到了几个让我有些在意的疑点。”
“哦?”轩辕临神情虽然仍是淡漠,但语气中也带上些好奇。
“说来听听。”他示意她过去。
文徽行拎起那张白宣,站到轩辕临身边,“第一个疑点,八月二十驸马案中,驸马与公主夫妻和睦为什么会去翠红院?”
“京中传言乾元公主被梦境所扰,而据驸马小厮的证言,驸马曾于八月十七,前往建国寺,向怀静法师求取破解公主噩梦之法,而从建国寺出来之后驸马就一直神情木讷,心神不宁,那日建国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建国寺三个字上画了一个方框,“第二个疑点,属下曾与翠红院妓女翠梅有过交谈,她说自己曾经看见,驸马在翠红院听曲儿时多次用手抓挠脖颈处,所以驸马在那时是否就已经中蛊?”
她写下蛊字,接着说道,“第三个疑点,八月二十一晚刘清丰案,嫌犯秦章的口述中说,他与刘清丰争执的原因是他在听曲儿时闻到刘清丰身上有臭气,于是出言嘲讽挑衅,两人扭打起来,扭打过程中他扼住刘清丰的脖子,问他是否服气,却见他表情扭曲有些吓人,变立刻松了手,但刘清丰当时已经咽气了。”
文徽行停顿了一下,“对于他的证词先存疑,若他证词为真,刘清丰为何身上会有臭气?”
接着她说,“最后一个疑点,来自于天德二十三年的春闱考生名单,有一个人叫梅千俞,此人是蜀中举子,他只参加了第一场考试,之后不明原因旷考了,而巧的是,与此同时刘清丰也因醉酒而被取消了考试资格。”
“于是属下查看了他三人的应试答卷,阮成玉的文章倒没什么可疑之处,始终委婉谨慎,但梅千俞与刘清丰的文章,问题就很大了。”
轩辕临目光一审,绕有些挑衅意味的说,“你还懂文风。”
文徽行丝毫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梅千俞文风飘逸犀利,颇有王谢之风,可刘清丰文风却变化很大,他中举文章虽有诗才却略失谋略,可春闱文章却极具批判,一改之前的花团锦簇,与梅千俞倒是如出一辙。”
轩辕临一只手撑着脸,抬头看她,“所以呢。”
文徽行一字一顿地说,“所以属下怀疑,这个梅千俞很有可能是刘清丰雇佣的答手。”
轩辕临微一皱眉,“答手?”
文徽行道,“正是,这个梅千俞或许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再帮助刘清丰作弊了,而刘清丰胸无点墨自然也无法继续考试。”
轩辕临沉吟了良久,“你先回去休息吧,本侯自会命人去户部调查此人。”
正说着,杜桥叩门而进,“禀告侯爷,大理寺韩少卿遣人送来消息。”
“什么消息?”
“近半月,京城只有徐记胭脂铺购进了一批天竺货物,十二株天竺金苗雪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