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铭将相机的三脚架摆好,冯星语背对着窗户,面朝镜头,笑得恬静幸福。
冯星语怀孕了,慈爱地抚摸着胀起的大肚子,袁铭将头贴着妻子的肚子在倾听。
袁铭面朝着白仙神像,毕恭毕敬地献上香火和贡品酒菜。
冯星语和袁铭争吵着什么,激动的冯星语甚至挥动一把短刀指着袁铭,冯星语最后将刀对准她的肚子。
袁铭抱着被白布包裹,又沉又重的东西走了进来,吃力地将那东西甩在床上,从碎布的缝隙里露出的是一只人发白的手。
一阵又一阵扭曲的波动,在这空旷死寂的空间里不断扩散,袁曦曾经父母的黑色人影也逐渐变形失真。
现在哪怕袁夕想要将手从收音机的调频开关上抽开,都已经做不到了,她觉得她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咬在了开关之上,已经不是她想要关闭收音机了,而是收音机自己的力量,在命令着袁夕继续扭动它。
调频波段,已经超过了一千,1100,1200,,还在往更高的方向上升。
与此同时,有男女莫辨的磁性声音,从不断升高的收音机内响起,戏谑而亲切:
“欢迎尊贵的听众收听血月之屋第二十四期,今天我们的主题是——噩梦致死。”
更多凌乱的画面,人影都极其抽象和鬼畜,像是众多的零碎镜头被重叠在了一起,错乱的空间里有无数黑白的人影在抽搐扭动,而袁夕是这混沌的恐怖世界中唯一保持稳定而能活动的存在。
“袁家仅存人世的,唯一的孤女袁曦,天生继承了强大的血统和丰厚的遗产,她却常常做着一个疯狂的噩梦。”
袁夕看到十几位戴着猪、龙、狗、鱼等野兽面具的怪人,浮现在她的身边,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
“在那个噩梦中,她被困在一座名为‘家’的孤绝境界里,她一次又一次的遗忘又醒来,她经历着她生命中最可怕也最陌生的记忆……”
袁夕看到数不清的星辰从夜空坠落,掉到她的身边,满地犹如别顽童弹动的弹珠般乱滚,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一只充血的眼睛。
“她的至亲,总会一次次地被那葬身于黑暗的大敌虐杀,怀疑和猜忌始终蛰藏在她的家族和血脉深处,她在很早很早就已经背弃了四元体的事业,她和血月立了约,她注定是弃族者、复仇者和堕落者。”
吱嘎吱嘎吱嘎,袁夕听到火焰幽幽燃烧的声音,不知何时,她已经置身于火海中央,她的身周,是无数被火焰燃烧发出绝望嚎哭的焦炭人形,而那火焰,同样正游动在这间时空错乱的旧屋之内,墙壁坍塌、灯泡炸碎、天花板下陷、砖石四溅……
而手被紧紧吸在收音机上的袁夕,却完全不受到身边的任何东西的影响,她根本理解不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她觉得她过去人生中的理智和知识都在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中完全崩溃,她只能颤抖而蜷缩着接受这个突然变得无比疯狂的世界。
“袁曦却不知晓,她那在漫长岁月之前的半身,早已潜入无垠的幻梦境,来寻觅她了……”沙哑而怪异的电台主持人声音,戛然而止。
收音机上的数字,定格在了“1666”,收音机的指示灯熄灭,袁夕的手终于从收音机上抽了下来。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掉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似乎袁曦曾经父母的卧室已经完全遭遇了一场大火的洗礼,墙壁都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到处都是碎砾和废墟,空气中残存着血和灰的气息,轰隆轰隆,不时抖动的房间,会有尘埃从头顶落下,让袁夕怀疑这房间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然而正对着坏掉的收音机,那张双人大床却依然存在,只是遮挡床铺的帷幕几乎完全被烧毁,大床被褥之上的存在,完全暴露在了袁夕的眼前。
之前在幻象中被袁铭扛进屋里的,被布条缠绕的人形事物,现在正侧过身面对着袁夕,一圈圈布带,正静悄悄地从那人身上脱落。
袁夕看到一张雪白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鲜红的唇,紫色的眼影,贴着身体的长发,从头到脚都符合人体美学的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书写着大段大段袁夕根本不认识的符文,上身穿着蓝衬衫,下身是黑色百褶裙,和自己一样赤着脚,现在她正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但是这女孩再栩栩如生,也只会让袁夕感到毛骨悚然,更何况现在她正如活人一般在眨眼,她在微笑,她想要坐起身来。
这女孩是用纸扎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