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非常混乱,混乱到袁沐沐从来不想去回忆。
医院下了通知后,要另外找车把人拉回来。有氧气瓶,这是母亲所能享受的最后的医疗。
送到家,车拿了钱就离开。村里的治丧委员会已经到了几个人。
多么可笑,年初二走娘家,父亲还说他成了治丧委员会的一员,几个月后就要给母亲治丧。
把大门、正堂上过年的春联揭下来,糊上白纸,表明家中有丧事。
穿送老衣服,不能掉眼泪到衣服上。据说这眼泪掉到衣服是就是窟窿,掉到皮肤上就是胎记,对死人不吉利。
衣服不能穿错,男七女九。母亲是一双大脚,买送老衣服的时候,袁沐沐特地问了,没有合适的女鞋,只能拿了一双男鞋。
母亲年轻的时候,人家说脚大不好看,怎么办呢?买小两个号的,四零码的鞋,硬穿上走路,结果呢?生生把脚背骨头挤弯,后来换合适的鞋也一样是个拱起。
“不疼吗?”
“不是小脚好看嘛。”为了追求小脚的好看,落下了一生的残疾,这应该怪谁?
堂屋里拉起大大的“奠”字,灵堂布置好了。没有知觉也不再睁眼的母亲躺在高粱秸上,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咽气。
袁沐沐后悔自己没有答应母亲出钱,她是不是怨着自己?更后悔没有多和母亲说说话,多呆一会儿。
大姨大舅在母亲还能说话的时候已经见过面,这时候就不让来了,来也是徒增伤悲。二叔电话问了下,说出殡回来。二姑、三姑过来见了见,也回去,等送盘缠的时候再回来。
其他亲戚都是等出殡的时候过来就行。
母亲是从重症监护室直接拉回来的,有氧气罩、鼻饲管、导尿管。前两个直接拿下来就行,导尿管被父亲拿剪刀剪断。
丧事会的人在商量买白布、缝孝服,安排明天去火化的人,还要把坟墓垒好,安排人值班。问父亲具体能来吊孝的有多少人,裹头布要准备多少,裹腰要准备多少。
晚上陪灵的几个人,要有烟、扑克、瓜子,还要准备早上的早饭。
至于其他人的吃饭问题,在堂叔家解决。还要安排几个至亲的住宿,停灵一天,第二天送盘缠,第三天出殡。
人多,又乱,母亲过了半夜十二点才咽气。
忙乱中袁沐沐睡了一会儿,就到了早晨。吃不几口饭,有人上门来吊孝。
“某某上纸一吨……”
“某某钱五十,纸一吨”
……
收多少纸,多少人上门,是死了的人最后的体面。
远路吊客上门的时候,袁沐沐父亲和丧事会的人吵了起来。为的事情也很简单,到底要不要在门口就发孝布扎腰,还是在堂屋门口快到灵堂时再发?
“不就是家里死人了吗?怎么还死人了呢?”父亲抹起了眼泪。
在门口发孝布,主家好看,知礼,外人说是礼数。
在灵堂门口发,对年纪七十大多的丧事执事们友好。
要不是家里死人,能吵起来吗?
唉!
为着袁沐沐有孕,第三天出殡和三日圆坟一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