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贱婢自知不忠,不敢在公堂之上妄言,全凭大人做主。”言罢,周氏趴在白布上,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
台上,散发着灼灼威严的目光,望向被五花大绑的贾宁:“台下原告,可有何反驳?”
贾宁抬头,向前望去。
入眼,三个写有‘回避’的牌子清晰可见,牌子上方,县太爷头顶乌纱坐于案桌后,在其身旁,师爷负手而立,两个衙役手持杀威棒神色冷峻,一左一右的站立。
上方,‘明镜高悬’的匾额,仿佛熠熠生辉。
“回禀大人,小民贾宁,冤枉。”
“有何冤屈?你可当堂陈述。”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贼子方扬,仗势欺人,柱子新婚燕尔时,方扬以重金唤回柱子回府修缮院子,随后,趁着柱子不在家,率人闯入柱子家中,对嫂嫂图谋不轨。”
周氏啜泣不止,潜然泪下。
昨日,正是她与柱子的大婚之日,可最终入洞房的新郎,却换了人。
“后来,柱子回到家中后,方扬又故技重施意图支开柱子,今日下午,柱子唤我前去家中吃糕点,小民回家同爷爷禀告后,便去往柱子家中,发现大门紧闭,屋内有打斗声,遂翻墙进入,推开屋门时,柱子已经被方家家丁给活活打死。”
贾宁说话时,牙齿紧紧咬合,捆在身上的麻绳,紧紧的勒着他受伤的皮肉,紧攥着的拳头止不住挣扎。
“一派胡言,简直是血口喷人。”方扬衣袖一挥,神色冷冽道。
“歹徒贾宁,你口口声声说,本公子重金支开周柱,前往其家中图谋不轨?重金呢?可有证据?又是如何图谋不轨?可有人证?”
“方家何时提前付给工人工钱?你说这话害臊么?偌大的家业,抠抠索索,敢问方家工人有多少被你们戏弄过?辛辛苦苦的工钱最后被你们给当成一个屁放了,你还有脸问?”贾宁反击,冷声讥笑道。
“简直妖言惑众。”方扬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冷峻的眸子仿佛要将贾宁挫骨扬灰,他这个话,可谓是将方家贬低的一无是处,这个名头,担不起啊。
“大人,请为小民做主,方家世代为金国、为渝县,尽职尽责的奉献,不计成本的投入赈灾银款,以及军需物资,决计不是歹人贾宁口中所言那般,这是要抹杀我方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声望啊。”
“方家世代在渝县,也是个颇有声名的家族,台下原告,你这话与本案有何关系?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师爷非要追加你个藐视公堂的罪名。”县太爷身旁的师爷,接过话茬,不动声色的转移重心点。
贾宁还未说话,便被方扬接过话:“师爷所言极是,歹人贾宁不仅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这才胡搅蛮缠倒打一耙,我倒是听得歹人方才陈述所言,大门紧闭,翻墙入了周柱家中。这翻墙二字,着实值得推敲。”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贾宁嘴角掠出一抹苦涩。
蛇鼠一窝。
官商苟合。
狼狈为奸。
现在,自己说话还有用么?
若是有用,昨日那些衙役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自己抓捕,然后扔进死囚牢。
“贼子方扬,断章取义,是你派遣家丁打死柱子,现在却要污蔑于我。”贾宁无奈的笑了笑,浓浓的无力感压在他的肩膀上,想到流传于坊间的顺口溜,在公堂上便朗声出口。
方家家规养方家人,
方家子弟在外不仁。
上通有人下结有鬼,
这般行事经久不止。
对外族人教养有方,
私下剥削坑压民众。
怨声载道无人管教,
方家如此不得好死。
“混账东西,你找死。”方扬冷哼,骤然跃起,鞭腿上携带着凌厉的气劲,狠狠地踢在贾宁脑袋上。
贾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整个人被踹出老远。
颅骨几欲裂开,眼前直冒金星。
原本被打的伤口,此时隐隐泛出鲜红的血迹。
“住手。”
上方,传来威严的声音,惊堂木重重的拍下,顿时,左右两旁的衙役齐喝‘威武’二字。
饶是如此,方扬仍然步伐不停的朝着贾宁走去,县太爷一旁的师爷面色焦急,欲言又止。
门外,村民呐喊。
那花甲老人老泪纵横,朝着公堂内拼命地挤进。
贾宁倒在地上,头痛欲裂,身子被五花大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方扬仿若无人之地的迈着步子走来。
“休要伤我宁儿。”
老人在村民的帮助下挤开官差挤了进来,可门外的村民却被官差用杀威棒狠狠敲打。
“爷爷。”
贾宁眼眶陡然通红,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休要伤我孙儿。”
老人的步伐很慢,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贾宁的心头上,他朝着方扬冲了过来。
“爷爷,不要。”贾宁嘶吼,整个人剧烈的挣扎。
从未有一刻感到如此绝望。
自己的爷爷哪能是方扬的对手?
“老东西,想死小爷送你一程。”冷笑一声,方扬一脚踹出。
砰!
老人被一脚踹出老远,蜷缩在地上,枯皱的脸涌出一抹不健康的暗红。
“呵呵,有趣,打了小的,老的出来送上门挨打。”带着讥笑,方扬居高临下的站在贾宁身前,看着他仿佛吃了自己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他很喜欢看到这个眼神。
越是不服,越是不爽,越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的眼神,越是让他感到兴奋。
这才有趣,不是么?
“啊……”
贾宁嘶吼,目呲欲裂。
他好后悔,为何自己这般弱小。
没法保护好自己就算了,为何连最疼爱自己的爷爷都无法保护。
还要替自己挨打。
“啊……”
贾宁整个身子在颤抖,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勒出深深的痕迹,隐隐有血迹渗透而出。
变强。
变强。
只有变强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自己爷爷。
从未有过的念头,出现在贾宁的内心里。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种子,刚一扎根便蹭蹭的长成参天大树,疯狂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方扬,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浑身肌肉在颤抖着,贾宁嘶吼,整个人状若癫狂。
“呵呵。”
方扬抬起脚。踩在贾宁的脸上,缓缓碾动,顿时,贾宁口中开始冒出鲜血。
那是口腔与牙齿摩擦破裂后流出的鲜血。
“想杀我?”方扬阴恻恻的冷笑。
“像个软脚虾一样在地上蠕动的样子真可爱,难不成,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杀我?”
“杀……杀……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方扬脚下碾动间冷笑道,眸子陡然变得森然。
师爷看方扬此刻有杀人之心,急忙出声制止:“方公子,脚下留情。”
方扬侧头望去,师爷焦急的站在那里,而在他身边的县太爷则是阴沉的望着此处。
他也不想彻底得罪官府,真若是撕开了脸皮在公堂上杀人,纵然是最后能脱身,恐怕对自己也会有影响。
稍作思索,方扬收了杀心,但仍旧一脚踢在贾宁脸上,顿时,贾宁口鼻冒血。
“你会付出代价的,别后悔。”贾宁嘶哑的吼叫。
“呵。”
方扬不屑的干笑一声,抬头给师爷使了个眼色,一把抓起跪在地上哭泣的周氏,大摇大摆的从公堂上离去。
嚣张至极。
而上方的县太爷,则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
望着方扬紧抓着兄嫂离去的背影,贾宁的眸子内有着极强的恨意。
“就算是成为邪魔,也定要将你方扬,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