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虎感受到他突突心跳,双手轻微颤抖,实是有些紧张,便道:“大师,您看这样如何,等小的把他带回家,教他人伦礼仪,待能正常说话,小的再带他去扬州拜访大师,如何?”
悟性禅师对张大虎欠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就有劳张施主了。”说罢,向莫奇谷告别一声,便独自下山离去。
那野人挽着张大虎,扭头向天剑峰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浓烟遮天蔽日,泪光在眼眶中打转,指着天剑峰,用很别扭的腔调道:“家……家……”
众人听了,都是一怔,张大虎大喜:“孩子,原来你会说话!”
那孩子并不理睬,仍是喃喃自语道:“家……家……”
张大虎想这孩子肯定是见到家园被焚,心下悲戚,不免心中一软,道:“跟张叔叔回家,从此以后,张叔叔家就是你家。”
那野人听了,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哭声震天,闻者同悲。
真武派众道士原本对那野人鄙夷厌恶,这时见他痛失家园,真情悲哭,反倒都同情起来。
他们中人之所以避世修道,多半是因为遭人遗弃,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是以这时特别能理解野孩心情,再加上那天剑峰乃是本派神峰,如今付之一炬,悲同此心,有些心肠软的,竟而落下泪来。
莫奇谷看看天剑峰,又看看那孩子,叹息一声,负手在后道:“我们走吧。”率领众道士寻路回无为宫去了。
张大虎见众人都走了,便领着那野孩寻路下山回家。
来到自家院前,只见院内一片狼藉,张大虎大惊,急忙奔入院内大喊:“那口子,你在哪?那口子,你在哪?”
他冲入屋内,见屋内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强行搜索了一遍,顿时遍体通凉,大声疾呼。
不一会儿,只听后院传来一声:“虎哥,是你吗?”
张大虎闻言大喜,冲到屋后,见李氏从地下钻出,上前一把拥入怀中,道:“你没事吧?”
李氏眼泪夺眶而出,惨然抽泣道:“那些官兵……好不讲理……呜呜……”
张大虎道:“他们……他们没拿你怎样吧?”
李氏止住哭声,指着身后地窖入口道:“还好我及时躲入菜窖,才没被他们发现……呜呜……虎哥,吓死我了!”
张大虎听说妻子未受官兵欺辱,顿时松了口气,连声抚慰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李氏不见丈夫时,滴泪未流,此时在丈夫怀里,适才压抑的诸般恐惧瞬间化成泪水,一泻千里,放声大哭起来。
张大虎抱着她,让她哭了一阵,见心情稍复,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氏抽噎道:“别的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虎哥,你以后不许再进山那么久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进山也带着你一起去,好吗?”
李氏难得听丈夫如此温言软语,虽身在户外,刚经大难,此时心中却温暖如春,幸福无比,只盼着能永远和丈夫这般相拥。
李氏道:“那你说,你带了什么给我?”
张大虎眉毛一扬,道:“我把那孩子,带回来啦。”
“真的?”李氏顿时破涕为笑,急忙从他怀中起身,抹干眼泪,奔到前院,只见一个黑黢黢的男子站在院中,身上尽是烧焦的皮毛渣,双脚也是裸露在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黑夜明星,一眨一眨,几分怯生生地看着李氏。
李氏心中一酸,急忙上前拉着他手,那野孩并未抵抗,被她拉着进入屋中,李氏取来棉被给他裹上,急忙在火盆里填了一些火,对他道:“孩子,你先暖和暖和,婶婶给你烧水喝。”
张大虎看在眼里,点头笑笑,自去清理院中被官兵搅乱的物事,李氏也填火烧柴,煮水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阵,水烧开了,李氏兑了些凉水,倒了一碗拿给野人,然后拿洗脸布浸足了温开水,来到野人身前道:“看你小脸脏的,婶婶帮你擦擦。”说着便给那野人抹脸擦身。
那野人起先不适,虽未抗拒,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后来发现热布在脸上擦拭一番,竟然无比舒爽,便随李氏上下其手,放任不管了。
那野人估计从出生至今从未洗过澡,光洗脸就用掉了整整五大盆清水。
李氏一盆一盆倒脏水,眼看着野人面貌渐净,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满心欢喜。
待把脸擦得干净,李氏将那野孩头发向后一撩,一看之下,不禁双眼放光,赶忙呼唤张大虎道:“虎哥,快来,快来瞧!”
张大虎不知何事,急忙进屋,猛地见到那野人一张白脸,登时看得呆了,道:“好俊的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