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巴巴的表情,却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引得颖亲王畅然大笑着。
他又怎么不知道昭阳的意思呢?沈贵妃向来不喜欢他身边的侧妃曹氏。虽他向父皇开口,亲自为这女子讨了侧妃位分,教她在王府不至于得冷眼、受委屈,可实际落在母妃的眼里,到底先入为主,认定曹氏只是一房以色侍人的美妾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
昭阳是未嫁的公主,若与曹氏同桌饮食,就是自降身份,指不定回去还要挨受太后训斥。
今日赏花席上原本应只有太子太子妃、几位亲王亲王妃及公主们而已,就算是兄弟姊妹间一场寻常的家宴。平姚公主有事在身来不了。安城公主又一贯唯唯诺诺,对着几位异母所出的兄长更是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想必也不会入宫赴宴。鹿拾公主虽性格外放,可她产期将至,必然也不出户。昭阳大概就是今日席上唯一的妹妹了。
“原以为你看仲梃先生的文集,小脑瓜子里就该少有那些繁缛礼节。”颖亲王知道昭阳不开心,但嘴上还是秉持大道以兄长身份教导,“曹侧妃是父皇圣旨钦封的颖亲王侧妃,怎算不得你半个小嫂嫂?平日里少听妇人搬弄口舌是非,要学会用自己的一颗真心去体悟他人的品行操守,而不是人云亦云,半点儿机会余地也不留。”
“仲梃先生的文集可不是买来给我自己看的。若是我自己要看,同母后报备过之后跑去栖梧阁寻出来书册便可阅读,何必非要找人寻来珍藏本。这书是给平姚姐姐的添妆呢!”昭阳又转了声调小声嘀嘀咕咕,“哥哥总说我人云亦云,殊不知昭阳也持着一颗本分真心,认认真真地去分辨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万不能以为只有自己耳目清明,反过来实际自己才是那个受蒙蔽的小傻瓜!”
颖亲王就知道这个小妹妹满嘴歪理。
“好了,不说这事了。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皇后娘娘身边学规矩,难得出来透风,我自然保你今日尽兴游玩。好好走路,不必去多想别的事情。”他伸手拍了一下昭阳的后脑勺,使她头上簪戴的步摇与腰带系着的环佩都清脆作响。
“三哥哥都上手打我了。真是学了好本事。”
昭阳嚷嚷着也不知是在同谁告状,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得飞快,把颖亲王和抬举衣袖不知所措的曹侧妃都遥遥甩在身后。
颖亲王驻足,转过身子去看曹侧妃。
后者以衣袖作隔挡,窈窕半掩面,已然是红了一圈眼眶,美目间泪光盈盈,强撑着瞪大眼睛不至于泪洒现场。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当真是不知是否是经过千百遍的训练才终至熟练掌握的伎俩。
颖亲王见了,也忍不住心下叹息,柔声安慰道:“莫要落泪了。过会儿就至芙蓉园。若是你泪湿桃花妆,便瞧着不好看了。席间失仪,传到母妃跟前,压下来又是你的一条罪状。”
“可现下发生的事情,难道就不会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吗?”
曹氏只觉得自己委屈得很,自己如何也是颖亲王明媒正娶过府的侧妃,怎能与寻常官宦人家一顶轿子就抬进府里的妾室相比呢?平日里她并不知道禁宫里头昭阳公主竟是这样凶煞狠厉的性情,分明才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话里话外一句句的,全扎在她最疼的伤口上。
如今当着颖亲王的面都如此不给她留面子,待会儿到了赏花宴席上倘若得了旁人撑腰,可不是要一整天都不让她好过?到底是养在深宫里的女孩子,从小便浸淫在诡道算计中。仗着身份尊贵,便随意拿了底下人的尊严心往地上摔着玩,只为听个响声逗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