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就好像是人家说的深山里头的野狼,黑夜里冷不丁从山坳里冒出来的样子。
“傅家大夫人是已然不记得,究竟尚主之家要以何种态度奉养公主了吗?”昭阳悠悠地质问道,“既然是不记得规矩了,那就好好从头再学一遍罢。鹿拾姐姐出降傅家不过两年左右的工夫,大夫人便已情态懒倦到了这种地步,实在叫本宫难以信服,三五年后大夫人还能在心里懂得恪谨二字该如何一笔一划写出来。”
“殿下,殿下恕罪。”大夫人当真是有些害怕了,嘴上求饶,却也在心底里嘀嘀咕咕,想着昭阳公主或许只是纸老虎罢了,此刻是想要为自家姐姐撑场面,才对她说这些吓唬的话。
昭阳勾唇浅浅笑着:“大夫人当下既能对本宫说出这话,想必心怀怨怼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今日本宫既代皇祖母与母后过府探问,不若大夫人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委屈怨言都摆出来说道清楚。本宫虽是女眷,却也饱读君子书长大,固然不能与几位皇兄相比,倒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不好说是万分公断,但也绝不会徇私偏袒。大夫人意下如何?”
“妾妇不敢。求殿下恕罪。”
“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不知是怎么想的。毕竟民间是一贯有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本宫纵然长在禁宫之中,但还是知道的。倘若你今日在这里跪了本宫,是否内心里仍是不服气?”
大夫人原本是站着的,听了昭阳的话,真的扑通一声硬生生跪在了石板地上。
昭阳偏过身子不看她,自顾自说自己的话:“大夫人可别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好蒙骗的了。鹿拾姐姐究竟在这府里吃过什么明亏暗亏,她自己或许是不计较,或许是未察觉,可不代表就没有人睁眼看着心里暗自记着。不光是鹿拾姐姐,还有这府里其他几位儿媳妇,大夫人且收敛着您那恶意凛然的婆母威势罢。”
把这丑话搁在明面上了,昭阳这才往阆苑而去。
负责掌门的粗使仆妇并不识得昭阳公主,却亲眼目睹了方才这场训斥的全过程。早有机灵的人跑进去向鹿拾公主通传了,如今昭阳歇下旗鼓登门拜访,未在门口多费口舌,就听见里头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喊话声:“快快开门,是昭阳殿下到了。”
“有劳嬷嬷。”
昭阳温言对门口的仆妇说道一声,倒是叫后者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柳嬷嬷不动声色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感觉甚是惊异。
短短几日未见,昭阳公主的长进可真是飞速呐。既能有理有据地训诫旁人,而不是一味靠着身份无脑骄横说话,又能以温和谦逊的态度去对待身份低微的奴仆。眼里瞧得见是非了,也放得下活生生的人了。心里更知道什么是该说的话,什么是该做的事。她若是回去后回禀了太后娘娘,想必娘娘也一时半会儿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