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的眼神重新泛起了一丝灵动,洪文武轱辘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李无涯:
“娘被他们抓走了…我要救娘…叔叔…救娘…我…我…”
豁然间,少年推金山捣玉柱似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救救娘…叔叔…救救娘…”
雏鹿失母,其鸣也悲。
李无涯心中恻然,伸手将少年的身子从地上拉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好孩子,你起来,叔叔一定尽力。”
毕竟是洪三哥的家眷,在与马宁儿决斗时,若不是忠肝义胆的洪三哥舍身挥出决胜一刀,李无涯与马宁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因此,营救洪三哥被掳走的妻子,原本就在李无涯与王超商定的计划之中。
“对了文远,你洪七叔大名叫什么?”
将少年扶起后,李无涯想起了心头的猜测,转头向洪文远求证。
“洪七叔吗?他大名洪熙官…”洪文远认真地道:“要是今天洪七叔在这儿,定叫这些鞑子有去无回!”
看着幼童满脸恨恨的模样,李无涯继续追问:“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洪文定?”
“咦?叔叔,你怎么知道?”洪文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跟洪七叔认识吗?”
李无涯笑着摇了摇头:“我久闻他大名,但没见过面,他却是不认识我了。”
洪文远恍然大悟:“嗯,听说洪七叔在江湖上很有名呢。”
“他家也在这山坳中吗?”
“他家就在进山的路旁,洪七叔经常奔波在外,家里只有七婶和文定在。”说到这儿,洪文远脸上一暗,语意萧索地道:“他们家就在谷口,一定凶多吉少了…”
“不一定,说不得只是被抓走了,还有营救的机会。”
李无涯眼露思索之色,一边安慰着幼童,一边将两人带出了竹屋。
竹屋外,身穿石青色行袍、头戴凉帽、扎着金钱鼠尾辫、前胸一个大大“兵”字的清兵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气息皆无。
王超横枪立于场中,枪尖顶在一名外罩蓝色补褂,前后绣着两方“阴纹镂花金顶绣海马”补子的军官喉头,沉声道:
“你们说的都是汉话,不是满人八旗兵吧?”
军官面露惊恐之色,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爷爷的话,小的…小的是绿营广东镇辖下花山汛的外委把总王…王峰…”
“没问你名字!你是汉人吧?”
王超也弄不清这外委把总是个什么官职,当即眼神一凝,杀气外露,携方才横扫数十营兵之威,把这个叫王峰的绿营军官直接给吓尿了,话更加地说不利索。
“我…我…我…”
“他说他是绿营的,那必然是汉人了。”
李无涯的声音在王超耳边响起,略通历史的他,稍稍给王超科普了一下:
“绿营是清廷收编明军投降部队和农民军所建的汉人部队,看他褂子上绣的是一只踏海的飞马,这家伙应该是个正九品的武官。”
说罢,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汉人,面对外敌的时候一盘散沙,残杀同胞之时却凶狠如豺,百万大军甘心被几万外族奴才一般驱使,真是可悲可叹。”
王超扭头看了李无涯一眼,突然感慨道:“你跟玲儿一定很谈得来。”
“嗯?”李无涯只觉莫名其妙:“老王你什么意思?”
他知道王超所说的“玲儿”,指的是其徒弟霍玲儿,称得上中配版的唐紫尘,这姑娘国学功底深厚,唐诗宋词信手拈来,平生杀伐果断、敢爱敢恨,公开对师父“王超”表露了心迹,不惧与唐紫尘争锋,称得上一名奇女子。
可惜,王超心中只有唐紫尘一人。
“你们都好有文化…”王超感慨了一句,手上猛然一抖。
嗤!
锋刃划过了脖颈,军官一枪毙命,仰天倒在了血泊中。
“我们继续。”
平淡的声音响起,王超的身形再一次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三十米开外,再一眨眼,已相距李无涯等人六、七十米,真有如缩地成寸的仙术一般。
李无涯顾不得品味王超那句评价的深意,将目瞪口呆的洪文远、洪文武兄弟俩一把抱起,疾步向着王超的身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