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时,我脚下一滑,险些就倒下,他伸手从后面抱住我,将我扶稳了,又自然而然地抽回手,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微微有些脸红,心里恼他这样的不知男女大防,却又不能怪罪他扶我的好意。
他拢拢袖子,乐呵地对我笑道:“你与你娘亲,长得十分相像。”
“孙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叫我孙殷就好。”他似乎听不懂我话语中的怒气,仍是乐呵呵的,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呆在这相府?”
我摇头轻笑:“孙仙人,长茵并没有和仙人交浅言深的习惯。仙人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多理由。”
“是吗?”他看着我,伸手到我耳边,我心下一惊,偏头避开,他却硬是伸手过来,将我耳边的碎发绕至耳后,“杜二小姐,你相信命运么?很多事情都是命里注定,非人力可改的。”
“你说什么?”
我的身体猛然一僵,脊背发凉,好像有无数条小蛇从脚底一路窜上天灵盖。那一瞬间,他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仿佛这个男人能透过我的身驱看到我的灵魂。
是错觉吗?
他说的话,意有所指,难道他真的有超凡的能力?看出我已不是那个十二岁的杜长茵,而是重生而来?那命里注定又是何意?很多事情又是指哪些事情?
“呵呵……”他蓦地笑了,“你怎么像见鬼似得看着我?”
“我……”我一时语塞,“仙人刚才所说,似乎有所指。”
“不过是见你每天闷闷不乐,想让你宽心罢了。”
我见他神色坦然,似乎又不像是有什么曲折,许是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想到他将我娘逐出相府,我有话想问,犹豫着,却还是问不出口。
他又将双手拢在腰前,正经地行了个礼给我:“过了除夕,二小姐就十三了,孙殷没什么钱财,只祝小姐来年事事顺心,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孙某便是。”
这人,真是奇怪……
我也朝他微微欠身:“也祝仙人顺遂平安。”
“夜深了,孙殷送小姐回团寿院吧。”
“不必,仙人自便便是,长茵认得路的。”
他也不强求,笑一笑就往回走了。
我与他向反方向走去,走了十来步,回头再看,他却仍然站在原地目送我,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在他的头发上,肩上,他好像并不能感觉到,仍是双手拢在灰色的袍子里,狭长的双眼微眯,似笑非笑,远远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我又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走到他面前站定。
“孙殷,我曾听闻我娘亲讲,她师从神机阁无量子前辈,且有一师兄,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
我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他缓缓地,伸手拂去我发上的雪花:“杜二小姐,冰雪聪明。”
“孙殷……”我这一声叫得极委屈,甚至带了哭腔,只是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喉咙里像是被风干了,酸涩难当,孙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我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