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行囊，像是要远行。

“你要走？”

父亲不似老夫人那般信鬼神之说，他既知道娘亲离去另有隐情，自然会查到孙殷身上，留在相府，对他而言不是件好事。

可是……这就要分别了么？也……太快了些……

他抖抖灰色外袍，仍是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合在腰前，笑眯眯地对我说：“是啊，杜二小姐，孙殷有孙殷要去的地方，二小姐有二小姐要去的地方，相府不能久留的。”

他话里有话，我不由得想到今晚可能遇到的人，两人均是一阵沉默。

“孙殷，我们还会再见么？”

我望向他的眼睛，他笑意不减，仍是带点深情地注视着我：“当然了。”

随后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孙仙人是位高人。”一向不爱讲话的雪映在我身后默默开口，此时菁芜恰好从远处跑来，怀里抱着我绣着红梅的新制雪白披风，她将那披风给我系上，口中道：“什么高人？你们在说什么趣话呢？小姐，我们快去赏灯吧！”

我微微一笑，颌首。

街上的人很多，上元节是大日子，按照惯例，这灯要连着点上三天，这三天里，每天晚上都会热闹非凡，不管是河边画舫还是街边酒家，全都人声鼎沸，坐无虚席。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过上元节的，上一世自从嫁到楼家，我便极少出将军府，云铮素日繁忙，根本不会带我出来看灯，想想上一次过上元节，还是出嫁前的事了。

我带着两个丫鬟跟在大姐的后面，她却堪堪把我往内河边引，我趁大姐不注意，一个闪身躲了起来，我七拐八拐地隐藏身形，却没想到，我那两个丫头被人群挤散了，等我回头再去寻她们时，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只好一个人赏灯了。

上一世，我是在河边遇见云铮的，为了不重倒覆辙，这一世我专挑没水的地方走，我就不信，我还能再落水！什么命中注定，我只信事在人为！

街上灯多，什么样的都有，有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吸引着观灯的群众，人流窜砸，摩肩接踵，我将披风上的兜帽戴上，随着人流一起东走西看，遇上有猜灯谜的，也上去瞎猜一番，十个倒也能猜中七八个，只是头彩是拿不到的，压轴的题目往往很难，可也正因如此，每个谜题摊子上都上演着才子佳人的经典戏码，我一边凑热闹，一边惊叹别人的博学多才，一边为那些情愫暗生的才子佳人送上祝福。

这么走着走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内河边的画舫前，等到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立刻从河边跳开，惊魂甫定地环顾四周，离那些漂在河上的画舫远远的。

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我是中了邪不成，明明一直和自己说，不要往河边走，不要往河边走，可这么一小会儿，我竟然又来到了上一世和楼云铮相遇的地方！这怎么可能呢！我左看看，右看看，此时人还不多，似乎也没有落水的危险，不行，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短命的一生就是从遇见楼云铮开始的，这一世，我绝对不能再栽在他手上！

我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一艘离我最近的画舫里面赫然有一男一女相拥而立，男子身量挺拔，女子姿态曼妙，均看不见脸，只是我却如遭雷击一般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动。纵使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可是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我上一世的丈夫——楼云铮！

他是我朝夕相处许多年的人，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背影，我都再熟悉不过，而此刻，我的夫君，我心系了一生的男人，却正搂着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