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喜这一辈子几乎都没有反驳过自己的母亲。
她的生活,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未来,每一样都在巫由的掌控之中。
只有一次算是例外,就是在生下孩子后,母亲一怒之下要杀了自己的大女儿,可能是初为人母瞬间的本能,她撑着一口气让贴身侍女去把消息传给了姬合,救了云嘉一条小命。
至于云嘉离开巫咸以后,基本上就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了。巫喜关心不了,也无法关心,并且对巫喜来说,此生不见才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她来说,救了云嘉现在回想起来仍旧会觉得意外,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去背叛自己的母亲,背叛那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在月子中她还曾自我安慰还有巫硃陪伴着她,不至于太难熬。
可是巫由怎么会把下一任大祭司的继承者交给资质平平的她去抚育呢?即便她是自己的女儿,是孩子的母亲,对巫由来说,这些都不存在,她的眼里只有巫咸,只有丰明殿,只有她的大祭司之位。
等到巫硃长大,天赋也愈发显眼,巫喜就更难见她了。
巫咸里的子民怎么会想到,几百年没有再现的圣女竟然是由她,巫喜,资质平庸之人诞下的呢。
然而没有人记得她,想起她,巫硃不禁天资聪颖而且血脉里还蕴含着庞大的巫力,她的快速成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掩盖了除她以外的那些人的光芒。
巫喜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你…咳咳…怎么就回来了。”回来了,还走的了吗。
“我得到我想知道的,自然会走的。”云嘉的语气有点硬,虽然听到的明明不是赶自己走的话,可她也实在难以开心起来,即便自己没有期待母女相见后抱头痛哭,可是这样平淡的反应仍旧让她无法伪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巫喜再清楚不过,能让云嘉来见自己,也必然是后面有其他谋划。
可能这个谋划,还是和自己两个女儿有关。
“你啊…不该回来的…”巫喜没有接云嘉的话,自行回了内室。
云嘉望着微微晃动的素净帘幔,站在帘幕一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她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吗?”
帘幔后面很安静,除了偶尔一声咳嗽,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云嘉又等了很长时间,等到自己感到腿麻了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是天色将晚。
她没有等到回答,回了丰明殿给她安排的房间。
*
“师尊,我好像不害怕见她了。”云嘉裹着宽松的白袍在床铺上滚,滚完了就脸埋进了被褥。
冉莘止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你说的真对,去见了,去问了,心里自然就有了答案了。”
其实也不必多问,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想来,一个在今天之前从未谋面的女儿,对她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无关紧要的人,即使见面,又有什么需要害怕担忧的呢?
冉莘止听她声音消沉,知她心中苦涩,并并没有说些安抚的话语,只是在她室内点了一柱祈愿香,很快便满室馨香。
不一会儿,云嘉便沉沉睡去。
冉莘止给她脱了鞋,盖上被子后又静静看了一会云嘉才离开。
还是伤心了。
大概父母于子女,血缘天性,不管中间如何,总归还是会想着亲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