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阿烛呼吸声慢慢均匀。宋璇慢慢从床上坐起,没有穿鞋,就着冰凉的地板走出去,一路走到茅厕后面,左右顾盼一番,见没有人在这里,便向前冲了一步,一脚踩在窗沿,向上飞奔而去。
大约一刻钟,她原地返回,依旧是光着脚踩着地板回来,罗府的的路都是用石板铺过的,她这么走了一趟,脚底几乎没沾上什么泥土。
她走回卧房,推门而入,在黑暗里快速地走上床并且盖被,一切都进行得快速而安静。
第二日,宋璇依旧是被叫去画画。罗子蕴整日忙着看书搜集花纹,和众画师商议合适的面料和花纹,饭也顾不上吃。她眼光挑,还每每在画师出成品的时候挑三拣四:“太死板”、“太鲜艳”、“不够精致”、“不够气派”······七天里催着赶着,还是只出了一个贵妃裙的样式。罗子蕴暴躁得不行:“效率还能再慢点吗!是老得迈不开腿张不开手了?”
其实是罗子蕴对花式太挑,画不下来,绣娘就没法绣,纺工也没法织,但是众人都知道她的性子,什么也不敢说。
罗子蕴烦躁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房间里的桌椅一阵猛踢。难得的是,这次房里没有再发出摔花瓶的声音。
那天晚上,宋璇又半夜去报信,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金石花鸟鉴》”。
第二日宋璇提出要去书店找找新书。罗子蕴默许,宋璇便去外面找了一天,才找到《金石花鸟鉴》,她又买了其他几本,将这本放在最下面。
她拿回来先递给罗子蕴,罗子蕴将上面基本翻看过去,都一副不大满意的样子,但这书是宋璇跑了一天找来的,她瞧她脸上的汗,也不忍心说什么。
拿到最后一本《金石花鸟鉴》时,她目光在封面上顿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但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她没有在意,打开书从第一页开始看,不知为何,她对这本书有种莫名的郑重感。
第一页,写着“花页”;第二页,“花中君子——兰花”,画的一株兰花,旁有注释,吸引她的是这兰花的画法十分奇特,像是随意勾勒上去的,哪里都像花,又哪里都不像花,往下翻,满满一页都是形态各异的兰花,画法恣意但画风偏偏雅致得不得了。
她估计后面半部分画的是鸟,她往后一翻,正好翻到一只凤凰,画风也是标志性地恣意,但羽毛,爪子,羽毛上的缝隙,爪子上的细纹,该有的细节一样都没少,这是一只栖息的凤凰,形态安详,但那只偏过来的凤眼里,偏偏多出一分不多不少的孤傲,罗子蕴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纸上栩栩如生的羽毛,喃喃道:“真是好手笔……你哪里找到的?”
宋璇道:“随便翻翻的,觉得这本不错。就……”
罗子蕴抬眼看着她,笑道:“今晚叫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晚上先不画了,早点休息。”
宋璇逐渐露出一个和煦的笑,点了一下头。
第二日,宋璇天没亮就起来,罗子蕴是寅时起床,她早早去了罗子蕴房内作画,将其中画意稍作整顿,画风变得更为雍雅,大气。罗子蕴为了不打扰她,直接将房间留给她。自己去了绣房巡视。罗子蕴不会绣花,不会作画,但与她的娘一样有双挑剔的眼,从前罗子蕴不管这些的时候,都是她娘去绣房亲自看着绣工做工的。不一样的是,何令雅更注重针脚上的细节,罗子蕴更注重整体内容的美感。
细节确实重要,不过在她娘这些年的监管之下,罗家这几个绣工技艺个个都精妙绝伦。
罗子蕴去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刚走出门,阿烛便匆匆走来了。
“大小姐,二公子回来了。”
罗子蕴坐在门口的摇椅上,闭上眼,道:“我睡个回笼觉,别吵我。”
罗镜贤赶了一夜的路,这才刚到罗府。他估摸着罗子蕴已经起了,想着先去见她一面。
罗子蕴的房间确实亮着灯,但是守在门口的不是阿烛,是阿喜。阿喜见了他,忙拦住道:“二公子,您不能进去。”
罗镜贤讶然:“怎么?”
阿喜道:“大小姐去了绣房,这里是大小姐新雇的画师。大小姐吩咐了谁都不能进的。”
罗镜贤问道:“什么画师这么受宠,还要放在房间里?”
阿喜道:“最近府里都忙的很,赶着出新款式,大小姐很欣赏这个画师,才放在这里的。”
罗镜贤道:“是不是个姓宋的姑娘?”
阿喜道:“好像是叫宋璇。”
罗镜贤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大小姐问起,别说我来过。”
阿喜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