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原修平之是她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望月静熹小时候,在她祖父家里见过他好几次,印象非常深刻,她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也是有原因的,他是个痩过了头的中年人,一米八的大高个子,穿的西装总是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这在当时还是小女孩的望月静熹眼里,他是童话里麻杆成了精的人物。
可是有谁能告诉她,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两百斤的胖子到底是谁?望月静熹只能从他过分拥挤的脸庞上和熟络的态度里依稀能辨别出他当年的模样,一晃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能将一个瘦子蹉跎成一个胖子,是单纯的物质的富足还是权力的膨胀,这都很难说。
“哎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还在吃手的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来,快坐,老师,他身体还好吧?过段时间一定过去看望他老人家。”
望月静熹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真替他担心,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再背过去了。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原修平之的肺活量相当惊人,望月静熹赶紧在他还要说什么之前,把她母亲从祖父家带来的茶叶奉上,“这是祖父亲手种植的茶叶,他让我带来给您尝尝。”
“哎呦!上次老师送我的茶叶,我老早就喝完啦,就是不好意思再张口问老师要,今天正好你又给我带来了,这可要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祖父他身体还算硬朗,没事就在老家种种茶,养养花,给我们喝点他种的茶,他自己也开心不是?”
两人落座后,原修平之顺着她的话,感慨道:“这话倒是不错,等我退休了,可要找老师请教请教种茶的手艺,他老人家的茶完全不输市面上卖的名茶嘛!”
其实,望月静熹老家是产茶圣地,几乎每家都会种,种茶,采茶,炒茶以及加工,现在都发展成一条龙的产业链了,老头不过就是每天背着手,去茶园视察一圈,再跟老农搭几句闲话,然后再慢悠悠地踱步回家吃早饭而已,有个屁手艺。
望月静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老祖父,可嘴上却打着包票,“那感情好啊,不过,到时候您可别嫌弃他唠叨,说到种茶,他现在能跟人侃个三天三夜。”
“那哪能够!一定去,一定去。”
两人又扯了十分钟的淡,原修平之这才想起正题还没说,光顾着闲聊了,于是,略微提了提,“这次你过来,报个道就成,到时候正常发毕业证。”
望月静熹把笑容收了收,“这不太好吧!我毕竟不是正经考进来的,学分再不修满,对其他学生不就太不公平了吗?”
“这没事,京都大学本来就是为外务省服务的,谁还敢说什么闲话不成?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也没关系。”
原修平之虽然说过要给她开绿灯,可她并不想这样做,告别了原修平之,她老老实实地去系里报道了,又在校园里,逛了逛,因为祖父曾经是这里的校长,她读的小学也是京都大学附小,就隔了两条街。
望月静熹小时候来过很多次,所以对这里很熟悉,老牌名校了,没怎么变,大概唯一变的就是花坛里的花们了,连校门口的门卫大叔也只是换了个发型,青丝里掺杂了几缕白发以及额头上多了几条岁月来过的痕迹而已。
这里的建筑很多是上个世纪的那种洋楼,白墙红瓦,方方正正的三层楼的教学区多是坐落在茂密的树林里,楼是老的,可楼里的人永远是最朝气蓬勃,最鲜活的年纪。
望月静熹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对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人,招了招手,“你要不要过来歇歇脚啊,跟一路了,也怪累的。”
那是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后斜跨着个乐器包,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他,以为是艺术系的学生出来放风,可京都大学也不可能小到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碰见他的地步。
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可能被人尾随了。
这人并不像专门尾随女孩子的那些变态,身上没有那种獐头鼠目式的猥琐,反而有些呆,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怎么熟悉。
有好几次被她发现了,竟然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死胡同里,可她却总能在她下一个停留的地方看到他气喘吁吁的停在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总偷偷拿小眼神瞟她。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以后还要在这里学习,不想被人一直这么尾随下去,所以她主动邀请这个小年轻进亭子里休息。
已经要奔三的“小年轻”——长陵渊吓了一跳,脸上快速地飞过两朵红云,随着时间的推移,蔓延到了脖子,整个人像只熟透了的虾子。
这位皇长孙殿下一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丢脸的事,他明明昨天晚上想过很多见面时的开场白,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想了个遍,可一看见她,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跟着她,即使被人家发现了,也想不出要怎么上前搭话,反而羡慕起路边的垃圾桶来,不用说话也能看到她从面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