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杨国府,杨安澈见自家门口停着辆马车,不少侍卫随从,看样子,像是宫里来宣读圣旨。杨安澈见过这阵仗的,只是,这个时候来圣旨,应该不是什么……正想着,只听院内母亲在喊父亲,两个侍卫将杨国公带出大门。“爹爹——”杨安澈一惊,想上去找他们理论。这时,一只手将她拉到墙角躲起来。杨安澈定睛一看,“王爷。”赵贺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眼望向马车。杨安澈挣脱开他的手,想要追上去,却被赵贺朗一使劲又带了回来。“不要冲动。”赵贺朗低声说。杨安澈满眼焦急:“他们为什么抓我爹?”赵贺朗不语。“王爷你知道?”杨安澈问。贺王爷是皇帝身边的人,这种事怎么会不知?赵贺朗避开杨安澈的眼神,说道:“先不要回去,随我来。”“我不要,我要回家,你放开我!”杨安澈试图掰开他扣住自己手腕的手。赵贺朗另一只手捂住杨安澈的嘴,皱着眉头道:“跟我走,我不会害你。”说罢,扭头看向惊慌失措的金秋,‘“跟上。”赵贺朗拉着杨安澈的手,向小巷深处走去。杨安澈回头想看一眼那马车,却早已不见踪影。后来在很多个日子里,杨安澈时常记起那天晚上拉着她手的坚定而无畏的少年,他手上练功磨出的老茧,也不知怎的就在那一瞬间让人心安。
赵贺朗将她带回贺王府,陈巷诧异道:“王爷,这——”“让下人收拾两间屋子。”赵贺朗吩咐道。“王爷……”杨安澈刚开口,赵贺朗打断道:“随我来。”杨安澈安顿好金秋,跟赵贺朗一路来到书房。关上门后,赵贺朗看着她着急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动容。“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良久,赵贺朗说。杨安澈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赵贺朗双眼不见深渊,让人看不清猜不透。“我爹,犯了什么错?”杨安澈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他没有犯错。”赵贺朗平静地回答。杨安澈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提高了几分:“那为何还要抓走我爹!”赵贺朗本想跟她解释,突然又觉得她太小了,还不懂这些,何必让她徒增烦恼。与其让她难受,倒不如给她办妥。“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你爹救出来的。”赵贺朗看着她清秀的小脸,因着急有些泛红,平添了一丝娇俏。“那我娘呢,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杨夫人暂时安全。不让你回家,是为了保护你。”赵贺朗耐心说道。“那你又为何帮我?”杨安澈不解。“想帮,便帮了。”赵贺朗回答。的确,想着她,便帮了。杨安澈哑然。
赵贺朗心中也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挑明意图,杨国公可能就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以他们联合起来的势力还是可以和沈太师抗衡的。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步晚,步步晚。而现在,皇叔这边需要稳定,赵贺朗不能倾向于任何一方,否则意图谋反的罪名会立马扣到他头上。杨国府有难,将军府定会递上奏折,万一皇帝发怒,迁怒于苏将军,那赵贺朗的计划可就毫无实施的余地了。想到这,赵贺朗赶紧写了封信让陈巷快马加鞭送到军营。事情来得如此之快,恐怕大多数人还未知晓。
果真,苏靖知道此事后又惊又怒,欲上书启奏皇上为杨国公申冤。这时,士兵送来贺王爷的信,苏靖看后,跌坐在椅子上,叹道:“既选此路,生死惘然。”
杨江遇知晓后,忙赶回杨国府。一进门,登时感到有些冷清,四处不见人影,空荡荡的府里连喊话都有了回声。“义母,安澈,你们在哪……”杨江遇先去了杨安澈的院子,没找着人,便又去了义父的住处。“少爷,您可回来了。”张妈妈焦急地说,“昨天晚上,皇上下旨将老爷抓了起来,夫人一时心急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杨江遇忙问:“义母醒了吗?”“醒了,精神状态不太好。”张妈妈回道。“带我去看看。”
“遇儿你来了。”杨夫人面色苍白,艰难地坐起来,拉住杨江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义母,您别急,我这就去想办法把义父救出来。”杨江遇说道。“不,遇儿,你爹临走前对我说,要护你和澈儿周全,切不可意气用事。”杨夫人强忍着眼泪说,“澈儿呢?她现在在哪?”杨江遇摇摇头。杨夫人瞳孔紧缩,又是一阵心慌。“夫人,您别急,小姐不会有事的。”张妈妈上前安抚她的后背,赶忙说道。事情发生后,杨夫人怕连累大家,便遣散了下人们,张妈妈是杨夫人的陪嫁丫鬟,跟了夫人十几年,舍不得离开,便留了下来。“义母,您好生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我,我先去找安澈。”杨江遇起身走出房间,感觉阳光有些刺眼,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充斥着迷茫。杨江遇不知下面的路该如何走,义父之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奈何理不出思绪,无从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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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介急急忙忙跑到父亲帐内,“爹,杨伯父怎么样了?”苏靖看着儿子,良久,“介儿,从今天起,爹要将这军营里大小事务交由你处理。”苏介满脸不可置信:“爹,您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介儿,你该长大了。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承担起来。”苏靖语重心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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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澈满脑子想着爹爹入狱的事,在这偌大的贺王府四处乱逛,不知不觉间找不到了回房间的路。这府里下人少,估计是王爷喜静的缘故,再加上除了王爷自己,再也没别的人需要伺候,所以杨安澈逛了好久都没看见几个人。路过后花园,忽见园里开着粉色的菊花,杨安澈有些许意外,不曾想王爷也有养花的喜好。“喜欢吗?”耳边响起赵贺朗清冽的声音。杨安澈能感受得到,他在尽量放温和自己的一切来面对她。杨安澈没有说话,扭头看了看赵贺朗,点头表示招呼过。“我差人给杨夫人送去了口信,给你报平安。”“我娘她还好吗?”杨安澈忙问。“放心吧。”赵贺朗柔声说。“谢谢你,王爷。”杨安澈有些别扭地说出口,毕竟这两天和他的对话都是在问,没有一句是像这样安静下来的。这句感谢确是发自内心,虽然杨安澈有些不理解王爷为何要帮她,但不管起因如何,总归是要信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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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桔山。
林映收到儿子的来信,并未急着拆开,而是细细端详了半天,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夫人为何不拆开信看看呢?”一旁丫鬟问。“朗儿能写信来,便是平安,信的内容不重要了。”虽是这么说,林映还是打开信封,空白纸上就四个大字:一切安好。林映哭笑不得,这孩子话少就算了,字也写得这么少。林映将信纸叠好收起来,临近窗前,遥望汴京城的方向,满眼的期盼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