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惊恐,“不,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见沈采苡在旁边浅浅笑着,吴氏惊怒喊叫:“老爷,这不是六丫头,六丫头纯善,怎么这么狠毒,她不是六丫头,她是妖孽……”
众人目光落在了沈采苡面上,略有惊疑。
实是沈采苡今天言行,与往常差太远。
沈采苡抿唇,微带委屈说道:“祖母父亲也觉得我狠毒么?”
刘氏未开口,沈瑛询问:“你作何解释?”
沈采苡正容道:“女儿只是在遵从圣人教诲。”
“你胡说八道,孔圣人最是仁和,怎可能这般狠辣残忍。”吴氏一口咬定沈采苡是妖孽:“老爷,你快让人把这个妖孽关起来,免得她害人。”
“一派胡言!”沈瑛亦是呵斥沈采苡,“圣人言,‘仁者爱人’,你这般……怎能称仁。”
沈采苡抬起头:“父亲,亚圣曾言‘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天下人奋起反抗,诛灭暴秦;今者仆妇不忠,残贼沈家,其罪亦是当诛,当诛之人,留之一命,难道不是我沈家仁至义尽么?怎会狠毒?”
沈瑛摸了摸颔下髭须,似乎,六丫头说的很有道理。
沈采苡再接再厉:“便是孔圣人仁爱世人,也曾在被问到‘以德报怨,何如?’时候,答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见仁爱,并非不分是非曲直、一味宽恕原谅。”
“我沈家从不曾对不起家中下人,女儿也自认从未苛待她们,可她们却恩将仇报,妄图构陷女儿、让我沈家三百年声誉毁于一旦,此等行径,岂可轻饶。”
沈瑛忍不住肃容,贱奴确实该死,差点毁了他前途。
“那也用不着这般的严苛,沈采苡,别再狡辩了,你就是心思狠毒。”吴氏喊叫,她倒霉,也要把沈采苡拉下水才行。
“我这般严厉,并非是没有仁和之心。”沈采苡没有理会吴氏,只轻声询问:“祖母、父亲,可还记得隆安七年……姑苏韩家……”
刘氏、李氏、沈瑛面色全都变了。
韩家也曾是姑苏世家,家中世代从武,可惜家中仆人被政敌收买,放了几封家主通敌叛国的信,韩家被抄家灭族,如今韩家祖宅,只见青青草,不见堂中人。
就算现在韩家平反了又怎么样,韩家人早就没了。
前车之鉴,后车之覆。
沈采苡微微垂下眼眸,上辈子沈家落得与韩家一样的下场,她并不觉得可惜,只是,世家嫡女如园中牡丹,罪臣之女如风中浮萍,命运云泥之别。
这辈子,她不想当风中浮萍,便得先救沈家。
要是零落成泥,连珍珠粉都敷不起了。
刘氏看向李氏:“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若是有人不服管教,也莫要心慈手软。”
韩家的下场,真是太惨,刘氏想想,便觉得心中发寒;李氏亦是如此。
沈采苡心中一松。
而沈瑛沉默片刻,忍不住惋惜道:“六丫头若是男儿,他日定能和子善一般金榜题名、扬名天下。”
子善,是方承嘉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