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的衣服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用手指着他上来时一直捂住的脑门,忿忿而又无耐地说。
借着船上的灯火,果然见繁星拿开那只手后,露出的那一侧额角被磕得青紫了一片,还高高地肿起,十分碍眼,不必仔细看都看得出来。看着繁星吹胡子瞪眼的怪模样,杜若忍俊不禁,“扑哧”地笑了出来,引得繁星满脸幽怨地将她瞪着。
杜若笑完了,不往回头安抚“自毁”容貌的繁星:“这样,下回咱们赚多些银两,也坐他一回花船!”
“杜杜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必过分吝惜那些个身外之物。”
“慢着,”繁星突然停下他高谈阔论的腔调,警惕地问:“花船?你说的是哪种花船?哎呀,杜杜,这好像不太好吧?”
繁星又是一脸为难的样子:“我是无所谓的啊,倒是你,女孩子家家的,要是再让水君听到了多不好啊。”
听他信口胡说八道着,杜若也跟他翻起了旧账:“你不是才说了能说书赚钱的吗?现下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还不愁没有听客了呢。”
向来财迷的繁星立马苦大仇深地耷拉着脸,脸上满是惆怅不得意:“杜杜你是不知道,他们一群人,个个比我都能侃,都是些爱财如命的,更别说赚他们两个钱了。”
“如果不是囤那两箱烟花,我也不至于倾尽家财。”提及往昔,繁星追悔莫及。
恰逢船头越过一个小小的浪头,繁星没站稳脚,就被杜若推搡着转了个面。这一转身,碰巧让繁星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甲板上堆起的几只大箱子背后穿过,乍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一只走路轻飘飘的的鬼魅。
繁星是个胆大不怕的,他踮起脚,努力地朝那个方向张望了好几眼。待到杜若也来看时,目光就只追到那个人的一点粉色的裙角消失在通往船舱的拐角处。
看不清面容,但是从体态和衣着上瞧着,十拿九稳就是个年轻的女子。
繁星不可置信地对杜若说:“船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她。”
船上的船工都是干苦力的男人,没有女人,连给大伙儿做饭的厨子,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船工们往往一个人能干整条船上的活儿,一个人当几个人使,用船老大自己的话说,船上不养闲人。
杜若以为那是某个船工的妻子,繁星却说这个地方穷人娶妻艰难,这条船上一共有九个船工,大半都还是打着光棍儿的,那些成了亲的,满打满算也就三两个。
杜若不满他的措辞:“三个就三个,两个就两个,‘三两个’到底是三个还是两个?”
繁星板着指头一个个与她算着:“一个的老婆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一个的媳妇儿在他出海前不久刚刚生了孩子,现在住在娘家里,另外还一个……说起来,船老大好像也是没有成亲的。”
杜若满头黑线,不必问也知道繁星为何对人家的私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繁星抬头挺胸,答得矜傲:“都是一起喝过酒的兄弟嘛。”
“哦?那你的兄弟们就没告诉你,你坐了这么久的船上,还有个你不知晓的、神出鬼没的妙龄女子与你同一条船吗?”
“对啊。”
繁星也沉浸在自己的疑惑里,望着她消失的拐角,奇怪地问着:“那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