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烟跑回了北斋二所,中途踩了七八个水洼也不顾,鞋袜都弄湿了。
“师兄,外面还在下雨。”她边说边回身把门关上。
“我袖子都被——老天!”她大叫一声,连忙捂上了眼睛。
房间里,三个人都在换衣服,元幕回来之时,斋仆要给他伞,他看也没看便走了,懒得撑伞。季伏微一路护送荀博士,见他登上车辕才回来,为博士撑伞,自己半边身子都在雨水中浸着。至于明若离,他正撑着伞要去兰影场读书,迎面而来的元幕挥手一掌,把他的雨伞打飞一边,他也没有反应,走了几步把伞收起来了,这下两人都在雨中,对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元幕挑衅地看着他,妄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但是明若离那双眼睛,一如平常冷漠。
两人默契地回到北斋二所换衣服。
“衣服湿了吗?”季伏微转过身问她。
时嵬放下手,故作常态,“没有,只是袖子沾湿分毫。”
“你的衣裳在柜子左侧,方才我拿衣服之时,把你的衣服也拿了一套出来。”季伏微道,他想着时嵬晚归来,明德堂的油纸伞或许都可能被人拿光。
“我……不用换……”时嵬小心翼翼坐在四方桌一边,正好避开他们的身子。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男子在她面前换衣,就算是上一次和季伏微同去汤室,也是在不同的隔间,两个人都没有瞧见对方。
元幕喊她一声,没听见她回应,走到她跟前晃晃手,弯腰问,“你想什么呢?”
他光着上半身忽然靠近,男子身上的热气也随之靠近,太过突然的接近吓了时嵬一跳。
时嵬猛地推开他,撑着桌子才能站稳。
元幕促狭笑道,“怎么,从来没见过人脱衣服?”这副口气颇像美人师兄。
“我……”时嵬声音发颤。
“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淋了雨生了热病?”季伏微穿好衣服问道。
见时嵬不理他,季伏微走近了覆住了她的额头,“你额头很烫,知道吗?”
她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突然跳开。
“你怎么了?”季伏微瞧她不对劲。
在他们换衣服的这期间,时嵬一直处于魂飞状态,以她现在的失神的样子,被看穿是早晚的事,当她明白过来,立即调整了神色。
“无妨,只是在想刚才荀博士的话。”
元幕系上扣子,“荀博士上一次用柳条枝抽打手心的生员,如今已经是朝中的大司空。”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伏微。
赵青棋也回来了,把伞丢给斋仆后,抖了抖身上的水滴,“骤雨如注,这天儿真是古怪。”
听到他们的谈话,赵青棋接过话说,“醋醋不必担心荀博士是犯了怒,依我们看,那个老古董是喜欢你,不信你问斋长,反正他说的你都信。”
时嵬把目光转向季伏微,脑子里却还是刚才她一开门,季伏微赤裸的后背,她怎么也不能想象他清清瘦瘦的身子其实脱下生服是另外一番景色。健壮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她急忙晃晃头,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头脑外,早已方寸大乱。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时嵬在心中默念。
季伏微点点头,“荀博士不会讨厌你。”他安慰时嵬道。谁看见她这样一张软绵绵的脸会讨厌呢?
时嵬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见到他一张唇来回开合。
明若离坐在她手边,拿起茶盏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