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在西兀国也曾置办了一座府邸,只不过很少在那儿落脚,便空置了下来。”靠在黄花椅上的范成大搓了搓肥硕的大手说。
“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拜访,是有一桩重要的买卖想与你商谈。”穆熙辞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面前的八仙桌上。
“有何买卖,三皇子不如直说。”靠着椅背的范成大,渐渐坐直,微微前倾,不大的眼睛突然变亮了些许。
“我想要你手头所有的马匹,我会给你超过市面上双倍的价钱,如何?”穆熙辞紧盯着他的眼睛。
只见范成大眼中的亮光骤然暗了下去,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道。
“我虽只是一介走南闯北的商贾,万事利为先。但是,这道儿上的规矩我还是要遵守的。”
“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穆熙辞挑了挑眉,循循善诱道。
“我早已答应了要将马匹卖给别人,此时万万没有反悔的道理。”
“那个别人不是普通人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就是云启国哪位官员。”穆熙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悠开口道。
此言一出,范成大宽阔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却还是强自镇定道。
“三皇子你只怕是在说笑,在下哪能与云启朝廷搭上线。”
“是不是,怕只有范兄你心中最为清楚。不瞒你说,这几日,我已连续见了不少在云启贩卖马匹的商贾。而你,是最后一个。你觉得,我会不清楚吗?”
穆熙辞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身旁的黄花椅扶手上,一声接着一声有韵律地敲击着,仿佛是敲击在了谁的心上。
范成大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两下,堆笑道:“既然我身在云启国,就自然受了这儿的限制,在下也是没有办法。他人我管不着,但是我能将生意做到如今这样,自然还是有些生意上的原则。”
“是吗?没想到范兄竟还是这般有原则的人,和我先前见过的小商贩大不相同,倒是多了几分文人的气度。”
听见穆熙辞的夸赞,范成大心中暗暗窃喜,颇有些洋洋自得。厚唇上的那两撮小胡子翘得更高了些。但很快,它就立马耷拉了下来。
只见面前的穆熙辞刷地一声单手合上扇子,将扇尾抵在轮廓分明的下巴上,缓缓地继续道来。
“只可惜,文人大都不会审时度势。不瞒范兄你说,云启国很快就不会像如今这么太平了。当硝烟四起,范兄你觉得哪国会是最后的胜者?投靠哪边才是对你最有利的?这么大的家产,可不能说没就没了吧。”
范成大听闻此言,惊地臀部立马离了座椅,似站不站地睁着他那双不大的眼睛,惊惧地望着对面笑得正一脸温润的如玉公子。
“那——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要知道,我可只是一介商贾。”范成大心中暗暗算计了一番,立马改口急急问道。
“我这几日接见的所有商贾中,也就属你的生意做得最大。现在看来能做的如此大,是不无道理的。如果你有诚意的话,等大计一成,我便请旨封赏你为成安侯,如何?”
“封号之类的都不过是虚名,三皇子能否应允我些更加实在的东西?”范成大心中微微窃喜,但面上不显。
“那不如,我保你家财无忧,允你皇商之位如何?”穆熙辞眨眨眼,笑着道。
“假如日后两国起了战乱后,希望三皇子能派人保我人身财产无忧。”范成大的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下,谄媚地接着说。
“在下还是觉得安成侯比较适合我,皇商之位还是留给别人吧。”
“好,那就先这么订下了,愿范兄莫要出尔反尔,让他人知道。下月十五日前必将马匹凑齐,当日子时再派人偷偷运送到离西城外五里地的临津河边,莫要误了时辰。”
穆熙辞说完,便起身告辞。
范成大将他二人送至大门口,看着马车在巷中渐渐远去,直至拐弯消失。他堆满肉的脸上这才微微抖动着,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仍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