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言的死，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罗瑾曦的语气带着些不敢置信的颤抖，这些年在顾羡身边，也算是瞧着霍靳言长大，知道他的死对顾羡的打击有多大，所有人都以为霍靳言是意外死亡，可今天，眼前这个她从未见过的苏霖，明明向他昭示着这其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密。

苏霖被这句话惊得回了头，昏暗灯光下站在他背后的罗瑾曦，眼中蓄着冰冷的潮湿，直直的洞穿他，让他的狼狈无处遁形。

苏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道罗瑾曦站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这个被他遮掩多年的，折磨他多年的秘密。他的眼眶还因为先前激动的情绪发着红，手心攒着棉密的汗，一点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都没有了。

“苏霖，你是打算告诉我，还是直接告诉顾羡”

罗瑾曦走近了他，看清了他的表情，也看穿了他极力隐忍的情绪，语气也先前软了几分下来，但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事实真相。

兜里的电话适时的响起，是顾羡，担心她找不到路又一个人不安全，想要来接她。

“不用了，我跟苏霖在一起，你别打扰我们啊，我们约了要去看夜景的”

“那你早点让他回去休息，明早还有节目录制呢”

“行行行，知道你老板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罗瑾曦三言两语结束了跟顾羡的通话，想着顾羡和陆青泽吃了完宵夜回客栈应该也是走这条路，便拉着苏霖往她来的那条路折返。

苏霖任由她拉着也没有反抗，两人就着昏暗的路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没了路灯，机耕道横竖整齐排列，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镇子边的农田区。罗瑾曦放下了搭在苏霖小臂上的手，随意的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

“我走不动了，就在这里说吧”

苏霖站在她对面，夜风悄声无息的没过麦田卷起他的衣角，罗瑾曦仰视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月光浅浅，君子如梦。

“顾羡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她跟霍家的关系，其实在公司见到她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靳言的姐姐”

苏霖开了口，像是终于有勇气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潘多拉盒子，月凉如水间他的声音里浸着分明的悲伤和无奈。

苏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顾羡的身份，也知道顾羡瞒着所有人进入橙天当经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在配合她的计划，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第一次见到顾羡的脸，是在霍靳言的手机相册里，少年兴致勃勃的要跟他分享着自己珍爱的一切，理所当然的给他介绍起了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相册中全是两人嬉笑打闹的留念，从视频到照片，每一张有意义的照片都被霍靳言翻出来讲给他听，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霖其实已经认识顾羡很久了。

霍靳言在顾羡出国学习的时候回了霍家，跟霍轻舟同出同入是常有的事儿，也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苏霖。从未经历过情感跌宕的少年人，对着这个好看又温柔的大哥哥莫名的关注，一颗心被揉捏得柔软又谨慎，等发现自己对他不同与别人的感情时，惶恐不安得像只离群的小狮子。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的，在他没有跟我告白之前，我就感觉到他对我不一样的感情，我甚至还跟他哥聊起过，可是，那个时候我竟然相信了霍轻舟说，那就是小孩子对哥哥感情的依赖转移，叫我宠着他，顺着他就行了。”

苏霖像是想到了极难开口的事，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眼睛。月色不够清明，却能刻画出他面部半仰时精致的下颌以及他紧闭的唇形。

“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鼓起勇气跟我告白却被我生硬的拒绝了，他当时心里得有多难受啊，才会不远万里的漂洋过海去找姐姐。可他回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真是混蛋，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小朋友，我怎么能让他一次次的那么失望。”

苏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段话，这些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忏悔，他无法控制这份长期集聚在内心不得安生的悲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底气一般，跌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任由自己被情绪席卷。

罗瑾曦其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初顾羡跟她说霍靳言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是她亲自去查的，所以霍靳言对他做了什么，苏霖又是怎么拒绝的霍靳言，她心里也大概有个数。可她觉得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等量代换这种算法，两个人能相知相遇相爱相守的几率，实在是不亚于中彩票。她甚至能够从苏霖叙述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对过去自己的行为那种深深的自责，这让她多少有些感慨，遂起了身，往他身旁靠近了些，瞧着眼前的人情绪有些崩溃，想伸手给他些安抚，手却悬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

“其实，喜欢这回事，本身也没想着图回报，靳言他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憋了半天，罗瑾曦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她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后才放到她眼前的，她甚少有那种特别喜欢的情感萌动，后来长大了谈恋爱，只要是她看上眼的都能轻松得到，也都随着新奇感消失就莫名其妙的乏味了，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尝试过真正喜欢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去爱。她有些忐忑，所以这句话中她用了“应该”两个字。

“要是我知道那天是他生日，一定不会那么冷漠残忍的拒绝他，一定不会让他跟那群人喝了酒去飙车，这样他就不会死了，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啊”

苏霖像是被拉回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机车的轰鸣声从他耳边碾过，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跟霍靳言说

“你对我的感情，让我觉得恶心”

“我只是你哥用来牵制你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