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聪明,学东西快,说话有分寸,办事又利落,冯司言本来对宿雨还戒备着,可日久见人心,宿雨确实如她所言,办事尽心尽力,也不是无风起浪的人,懂分寸,知进退,能屈能伸,因此也对宿雨十分满意,明里暗里没少夸宿雨,宫里的其他女史难免看着眼热,她们心里都明白,掌言位置若有了缺,冯司言第一个提拔的十有八九便是宿雨,有嫉妒的,有不满的,也有怨恨的,一天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睛长在宿雨身上,盯着她寻了她的错处,好撵出去,宿雨自然也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想的,只能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不能让人抓到一点错处,能早日做上掌言自然是好的,毕竟女官位置越高,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后宫嫔妃,才能有机会为母亲报仇。不过眼下还有一桩要事,跟李休南的恩怨,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冬日里,寒风凛凛,小侍卫要当班,白日里还好些,夜里守在外面,那才真是寒风刺骨,不过李休南是不用的,他是左骁卫将军领御前侍卫,除了贴身保护皇帝之外,在宫中有官署,自然不需要值夜。宿雨去过他的官署找过他一次,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女史看她不顺眼,办事的时候使了些绊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宿雨自然有法子解决,可是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拿来拉近关系最好不过了,李休南帮宿雨疏通了一下,就摆平了。宿雨这就欠了他人情,欠了人情,自然要还,可人情这种东西,是还不清楚的,宿雨去左骁卫官署给他送了一个自己做的香囊,看着他事务纷杂时常不能按时吃饭,所以隔三差五去给他送些吃的,本来是宿雨欠的人情,这一来二去,倒像是李休南欠的更多,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天,宿雨又来给他送饭,他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宿雨,以后你不用再来给我送饭了,我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这些天给我送饭已经是我欠你人情了,其实我已经习惯有一顿没一顿了,这里太忙了,我也顾不上你,更何况冯司言如今看重你,若是被人看到你总往这里跑,对你十分不利,以后不要再来了。”
宿雨咬着下唇,低垂着眼眸,并不说话,再一抬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声音哽咽的说道“将军以为我是另有所图吗?深宫之内,人心险恶,宿雨无依无靠,本以为将军是知己,将军却以为宿雨是孟浪轻浮之人,看来倒是我枉做小人了,宿雨问心无愧,自然不惧流言蜚语。将军放心吧,以后宿雨不会再来打扰将军了,宿雨告退。”说完垂下了眼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抿着嘴,头也不回的跑开了。李休南看着宿雨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问心无愧吗?好像,自己也没有做到。
宿雨如她所言,再也没有出现在左骁卫官署,李休南突然之间见不到宿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孩子出现在这里,以往宿雨会在午后,蹦蹦跳跳得拿些糕点饭食进来,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李休南摇摇头,自嘲道“不是你让人家不要再来了吗?人家不来了,你又盼着人家来,哪里有这种道理。”越想头越痛,李休南揉揉太阳穴,打算出去透透气,鬼使神差竟然往掖庭走去,在掖庭门口看见了一个宫女坐在石阶上,再一看,这宫女竟是宿雨,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宿雨再也没来找过他,他却总能见到宿雨,处处偶遇,每次宿雨不是装作没看见他,就是恭敬疏离的远远行礼便离开了,李休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总感觉见宿雨一次,心里就空落落一次,他想跟宿雨解释清楚,可又不知要解释些什么,更怕自己说出些失了分寸的话,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腿就不听使唤的走到宿雨面前。宿雨本来手里拿着一株夕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似是感觉到有人过来,抬起头,瞧见李休南,眼里瞬间变的冷漠,转身就要走,四下无人,李休南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一下子拉住了宿雨,宿雨要甩开他,挣脱几下不得,便也不挣扎了,冷眼看着李休南,语气也十分冰冷“李将军快些放手,若是被人瞧见了你这般拉扯我,给我治个秽乱宫闱的大罪,将军与陛下是知交,自是无碍,我可是要没命的,宿雨惜命,将军莫要害我了!”
李休南放开了手,却还拦在宿雨面前不让她走,“宿雨,我有话跟你说,之前的事,我想解释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将军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男女大防,恐惹人非议,宿雨明白了,也照做了,宿雨是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需要将军指教?”
“宿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总给我送饭,太麻烦了,我是一个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我总觉得我只是顺手帮了你,你又送我香囊,又给我送饭,倒是我欠了你许多,实在是不好意思,才跟你那样说的,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你?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吗?”
宿雨眼神缓和了些,垂下了眼眸,李休南接着说道“但我现在后悔了,我突然觉得欠你的人情也不错,这样才有由头能常常见到你。”
宿雨听见李休南这么说,先是一惊,抬起头看了李休南一眼,四目相对,一下子就红了脸,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