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荷包上已经被磨出了许多细小的丝线,想来是被人常年戴在身上才会如此。她想起自己当年编这个发结的时候,怎么编都编不好,府里的嬷嬷教了她几遍都不成,眼看着那一小截如绸子般光滑的头发都快被她搓烂了,冥魅急得差点哭了,拿起剪子就要再剪下一缕来。
是崔钰拦下她,又哄又劝地安慰了半天,最后手把手和她一起编好了的。
往事历历在目,冥魅胸腔里压抑得很,正盯着那个荷包发呆,却见崔钰从里间走了出来。眸光落在女子的手上,心里刚有些踏实,却又忽而难过起来。
“公主,可否将东西还给微臣?”他行礼,语气有些怪,好似被人夺了喜爱的东西可又不忍要回来。
冥魅缓过神来,没有犹豫,将荷包还给了他。“侍郎还是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损坏吧。”即便里面是她的头发,但剪断了就是剪断了,再没什么割舍不下的了。
崔钰将那枚发结取出来,倏地松了口气,还好,东西没有弄脏。
一旁的灼灼却忽然啧啧地开口道,“哎呀,崔大人,想来你的先夫人应该不是妖孽呢。”
这小丫头专揭人伤疤,冥魅本想拦着,可那些话业已出口,覆水揽收了。
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说错话了,怯怯地看了主子一眼,正盘算着该如何圆场,却听得崔钰急切地问了一句,“姑娘所言何意?”
不是妖孽?
心立时揪成了一团,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灼灼,吓得小丫头只好继续解释道,“我也是以前听院子里的老妈妈们说的,说这鬼魂精怪身上的东西离了本体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不然你看那些趁着夜色讨酒喝的鬼差什么的,留下来的银钱过不了一会儿就都成了冥纸。可你这编同心结的头发好好的,所以我想......”
男人的眸光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最后,崔钰整个人呆愣在原处,久久没有一点反应。灼灼吓得站到了冥魅身后,饶是对她如此口无遮拦颇为不满,可冥魅还是打算护着她。正要开口,却见面前的人低垂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
崔钰如同一具没有了心神的行尸走肉,就这样径直离开了偏殿,自始至终再未看她们主仆一眼。
他心里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话,不是妖孽。
所以他当初那一剑,切切实实刺进了她心里。
所以他是真的伤着了她。
所以那些血都是真的,她的痛也是真的。
崔钰还记得她彼时的脸色惨白,纤弱的身子不住抖着,像是难受极了。可即便如此,冥魅还是倔强得一滴眼泪都没掉。
被他那样伤了心,她怕是哭都哭不出了吧。
“崔钰,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薛国公家的门楣?”
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萦绕在耳边,以致男人才一进了府门,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