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凫悄悄地潜回家，和做贼一样。
在门口探着脑袋看了看，悄悄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婆婆不在！
她将背上那掩人耳目的柴火放到院子里，便迅速地回到了厨房。
袖子里的乌鸦肉按大夫说的处理好后，混在了肖橓每天必喝的那黑糊糊的汤水里，然后将那一碗和乌鸦一样黑的东西端到了里屋。
肖橓手里正捧着书卷，视线不时地从书卷上落下来，用拳头掩住嘴轻咳几声。
“喝药了，春晖哥。”
闻言，肖橓疑惑地抬起头来，她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让他喝药。
以前通常都是顾云凫不情不愿地将药放在桌子上，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端起，在他皱眉喝完后又一副苦巴巴的表情，好像喝这碗药的是她一样。
肖橓眯着眼睛看她，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不再是以往看起来刻意的温顺模样。现在的她眼神里多了点期待，就像一抹亮丽的色彩点燃了眸子，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活力。
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她了，也就见过那么几次，都是她得意忘形藏不住情绪的时候，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让她掩不住兴奋？
想到这儿，肖橓眉头一紧。
“你偷偷把药换了？”
顾云凫一惊，猛摇头。
“在药里加糖了？”
心里稍定，再摇头。
见肖橓还是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思索到底做了什么手脚，顾云凫急忙一脸信誓旦旦。
“真没有，我哪敢随便换药乱加东西啊。”
她也就是加了一味乌鸦肉而已……
肖橓半信不信，之前也不知是谁在里面加了糖被他尝出来训了一顿。但还是端起碗来皱着眉头喝了。
肖橓前几天喝这东西的时候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分好几次喝，停一次便不想再喝了，实在是很难熬，于是自昨天起他就换了方法，喝药都是大口大口的灌，不敢停下。
今天的药往下灌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些沉着物，但他一口气灌下去也没怎么管，喝完了接过云凫递过的水喝了几口，才问道：
“你这次又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喝着就感觉不对劲。”
顾云凫低声说：“那药本来就不对劲。”
“什么？”
顾云凫悻悻收起碗，快速看了一眼肖橓说了句“没什么我先去厨房了这个点儿该做饭了”便逃似地离开了。
肖橓瞪着她的背影也没多计较，加就加吧，反正这个药本来也治不好他的病，她又绝不会害他。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加了什么东西，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它难喝的味道，还是一点也不好喝！
步伐轻盈似舞，心里哼着小曲儿，顾云凫现在就差飞起来了。
亲眼瞧见肖橓吃下了乌鸦肉，她心里才落了一块石头，想着等他病好了，就可以安心参加玄夏国的大考了，要是成绩好，再谋个一官半职，自己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按耐住激动，再忍忍吧，很快就到那一天了。
刚进厨房，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是婆婆说话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她才听过不久，不是叶柔荑又是谁。
院子里二人坐在草亭下热切地说着话，顾云凫在厨房里漫不经心地听着。
大概是婆婆先和叶柔荑抱怨着肖橓的病，又信心十足地安抚说一定能治好。想来是怕叶柔荑以为得了不治之症悔婚吧。
听着婆婆那温柔的声音，她真是不适应，印象里婆婆和她说话不是向来一怒三吼的吗？
正想着就听叶柔荑提到了她，顾云凫敏感地竖起耳朵留心听，只听婆婆原来温柔的声音瞬间变得嫌弃：
“别提了，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
厨房里，顾云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一到她这里就凶神恶煞的，不过这才是婆婆正常的语气，果然她还是习惯这个调调。
然后接着又听婆婆说：“将来你做了正妻，可要好好管管她，为相公管教妾是你的本分！”
顾云凫听到这儿，手一顿。心里就像一阵猛烈的风霎时吹散了迷雾，一片清亮。
正妻……
婆婆话里的意思，是叶柔荑将来取代她的正妻之位，而她沦落为妾？！
按理说从她被卖到肖家当童养媳，她名义上便是肖橓的正妻，其实只要再生下个一男半女，正妻地位便牢靠了。
为此她曾经暗自害怕过，怕自己像古代那些小姑娘一样小小年纪就怀孕，不过婆婆打消了她的担忧。
自从肖橓从族里脱颖而出，婆婆就格外重视他的学业，还再三警告自己不许勾引他，让他安心读书，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翻白眼，她看起来那么浪荡？正巴不得这样呢！
那时她还想真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像她以前那个村子，什么也没有生大胖小子重要，生不出儿子的媳妇们遭受各种白眼。好在这个地方虽然也看中男丁，却没到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婆婆在这方面很是拎得清，觉得考取功名是光宗耀祖是大事，待做了大官妻妾成群还愁后代子孙不旺？
所以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没生过，但毕竟村里都公认她是肖橓的正妻啊。
那天她无意从婆婆和隔壁张大娘的谈话中知道，叶柔荑要嫁过来。她也没有多问，这种事肖橓连说都没说，她又哪里好问，而且他们本就没有义务告诉她。
只是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村里很多人家里都有两个媳妇，不过是做大做小的问题，既然娶她对肖橓的前途有好处，那让她做大好了。
她烦恼的是看叶柔荑那个样子就不像个好相处的，嫁过来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下场竟是这样，妾？
她在这里计较做大做小的问题，谁知人家根本不屑和她争，直接光明正大地拿走你的正妻之位，贬你为妾！
在圣鸦村这里，做大做小与做妻做妾可不是一回事儿。
虽说是大的小的，其实名义上都是妻子，不过就是妹妹对姐姐的那种关系，而妻和妾的关系却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