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有些束手无策。
文殊高烧昏迷了三天,牙关紧咬一滴汤水都喂不进去,他连连摇头:“高烧要是退不下去,炎症一严重,不是烧死就是烧残。”
陈燃眉目微蹙,眼神略微有些凉薄,声音淡淡:“残了没关系,别让她死了。”
说着拉过文殊的右手,眼神定定落在她手臂内侧,看向一旁的张景吩咐道:“要是死了,你把卢家那位带过来。”
张景点头,目色有些失望。找到了这位,本以为卢家那个就用不上了,没想到人是弄回来了,却是个半死不活的。
卢生很快被带进来。
他不是第一次见陈家这位掌家人,却次次都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他屈了腰,恭敬道:“陈少爷。”
“卢先生,有劳了。”
卢生忙道:“不敢不敢。”
嫦姚安静的站着一旁,目光隐晦的望了一眼床上人。
女佣们还在一刻不停的照料,但听说已经烧了三天,药都喂不下去,大概是活不成了。
或许是因为此后她就会成为“她”,嫦姚朝着文殊,露出了略带同情又感激的目光。
她死后,她嫦姚将会代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卢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刻绝活,仿画能仿的如同真迹,若在人身上刺刻,一笔一划,也能丝毫不差,以假乱真。
他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人,粗略看来,嫦姚之于文殊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卢生干的是精细活,观察甚微异于常人,他看一眼,就知两人实则天差地别。
一个面相极佳,虽要历些坎坷但大难不死,后福深厚。另一位,福不达欲,难有建树。
卢生认真的描下文殊右手臂上的胎记,不再去纠结这些他无力改变的事。
暗青色的一抹长圆,很像春日竹枝上的碧绿长叶。
他将临摹的纸业递给陈燃看:“陈先生,您看看。”
陈燃接过去看了一眼,眸色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分毫不差。
卢生和嫦姚还未退出去,郭嫂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
她手里端着药碗,之前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本想着再最后试一次,没想到这一回竟轻轻松松喂进去了。
“文小姐喝进去了。”她朝陈燃道,又俯身给她喂了几次,这一回不仅药喝进去了,连之后喂得水也都喝了。
卢生眼神有些微妙,嫦姚却是面可见的变了脸色。
。。。
文殊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醒来意识模糊的望着头顶那盏吊灯许久,才慢慢的在心里道:我真的还活着啊。
照顾她的女佣惊喜的站起来,开了门吩咐外边的人:“快去通知家主,文小姐醒了。”
“...水”
“有的。”小桃马上端起放在一旁的水碗,用银勺一勺一勺的喂入她口中。
连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干哑刺痛的嗓子好了一些,她朝着小桃道:“能借...一下...手机吗?”
小桃面色有些不解:“手机?”
“电..话?”
小桃恍然大悟,点头道:“有的,一楼就有,不过您若要用的话还得需你亲自下去一趟了。”
文殊唔了一声,许久没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又轻声问她:“这...是哪?”
小桃答道:“这是陈家,您昏迷在路上,被我家先生救了。”
“先生?”
小桃不敢直言陈燃的名字,但看文殊是真的不知晓,便凑近了一些道:“翰京陈家大少爷,陈燃。”
文殊一愣,觉得这个名字似乎熟悉的很,可她却想不起来:“陈...燃?”
小桃又开口解释道:“您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们家大少爷不常来海城,但是我家二少爷在这海城读学,就是读的海城书院,是孔子樊老先生的学生,名叫陈言,您该晓得吧?”
这话一出,文殊愣住。
文殊沉默的时间久了些,小桃以为她说累了,便想准备下去替她端吃食,突然听见她说话,因为太过虚弱,小桃走进才听清她问的问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头:“您说的是翰京那位文士同文将军吗?”
只怕没人不认识这位文将军,一来是因为他身居高位,功绩颇高。二来是他家早年间的一桩祸事。
当年他的妻女双双被绑,文士同按照绑匪的条件准备好了赎金,谁知道绑匪竟然言而无信,将人质活活烧死扔进江中,据说捞起来的尸体惨不忍睹。文士同七尺男儿,竟当场就哭晕过去。
这事传了很多年,直到现在,这位文将军依旧被翰京人士挂在嘴上。说他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未再娶也未有子女,当真是个十分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啊,就是可怜啊,后来打仗伤了身体,现在落得半身不遂,虽然有无上荣耀,却到底惹人唏嘘。
文殊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久久都不能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