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懒其实不太高兴,无论谁刚从被人伺候的好好的日子里,瞬间变成了自力更生的艰难度日,都不太爽,而且前一刻她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下一刻就得面临硬硬的木板床,毫无舒适度的被子,她心里不有火才怪,竹香的记忆其实还不如上一个人的记忆来的汹涌,她接收的毫无压力,更甚至,她莫名其妙的发现,原主连怨气都没有,要知道像她这种厉鬼,对于戾气、怨气、煞气之类的不要更敏感,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不太明白鬼主的意思,为什么让她来重复别人的人生,但是按照常理来说,这就像是完成那些冤死鬼的心愿,让他们顺利投胎,她就是那个完成心愿的鬼差,只是,没有怨气的鬼魂也需要完成什么心愿才投胎吗?她怎么不知道?
圭懒想了想,怎么也没想明白,但是有一点她明白,竹香想要拒绝,拒绝把儿子给他,拒绝成婚,她不想再围着占达转,她要,自己的人生,这个,其实还算简单,不过,想了想这个烽火战乱的时代,真想要保证活得好好的,还得带着个小孩子,圭懒忽然间又不确定了。
一夜无眠,圭懒是不太习惯这样不舒服的床,又想着事情,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身边的小光头抱着她的手臂拱了拱,似乎想往她怀里钻,这让她差点把人扔到地下去,还好,在她动手的前一秒想起这是原主的儿子,才没有发生来的第一天把原主儿子摔死的事。
而今天,她原本的打算是带着儿子去赶集,正好把她采的药草,绣好的布拿去卖了,同样,今天,也是占达见到儿子的第一天。
圭懒名字是没取错,生性惫懒,就像她从忘川里爬出来,没人理,就一直坐在那里当守川石,有人理,有人让她去做,她就去做了,至于为什么,她从来不考虑,鬼主说她缺了魂魄,目前只一魂一魄存在,缺失二魂六魄,当然,鬼主没说,如果不是有这一魂一魄的存在,她早就消失了。
订好的交货日子,不去不行,圭懒把小光头抱了抱,有点重,眉头不由的轻蹙,背上大背蒌东西,还得带这么个孩子,原主也够拼的,好在小光头还算懂事,“娘,我自己走。”
圭懒点头,小子,算你识相,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这么想着,她也没再说,牵起他的手,跟道姑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山路不好走,不过圭懒也不在乎,小光头更是习惯了,虽然总是容易摔跤,圭懒都不会拉他,叫他自己爬起来,等他爬起来后才去拉他,然后夸他很不错,很有男子汉气概。
小光头虽然摔的眼泪汪汪,但是看到圭懒如此夸他坚强,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后,就又死忍住眼泪,没哭出来,反而傻笑着牵着自己娘亲的手,忽然,小光头问道,“娘,我爹也是个男子汉吗?”
关于爹的问题,小光头其实也问过好几次,不过原主总是害怕孩子受伤,又觉得自己没用,对不起孩子,又想给孩子一个念想,就把占达夸上了天,但是圭懒可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她看来,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是好心还是歹意,与其给孩子一个虚假的幻想,不如让他早早认识到世界的真实,因此,这一次,她回答的可不客气。
“你以前还小,总想着告诉你真相,会让你难过”,圭懒抱起他跨过小溪和湿了的石头,路好走了才把他放下来,假装没看到小光头天真的眼神,反正今天她不说,以后还会有人骗他,那不如她先说好了,再说,她说的还是事实,“你爹叫占达,当年落草为寇,做了土匪,为了取信土匪里的大当家,答应娶我,我那时候信以为真,就跟了你爹。”
小光头不敢相信,他爹居然是土匪!不要以为他小,就不知道什么是土匪!
“没想到你爹早就有了喜欢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父亲还杀了你爹全家,但是你爹喜欢她,连家仇都不报,后来你爹跟她分分合合的,爱的死去活来,中间醉酒的时候把我当成她,然后跟我睡了,就有了你”,圭懒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小光头不懂,只觉得好像很奇怪,但是哪里奇怪,他爹明明娶了他娘,却又喜欢了别人,那个别人的爹还杀了他爹全家,他可看见过杀人,太可怕了,他爹怎么不怕呢?
“你爹不喜欢我,以为是我故意爬上他的床跟他睡了,就把我赶走了,我无处可去,就想一死了之,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摘果子的悬崖吗”,看小光头点头,圭懒很淡定的道,“我准备跳崖,没想到被凝真师傅救了,后来就一直住在山衣观里,然后啊,就有了你,还有问题吗,要问就一次问完,以后我可没时间再说。”
小光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他用力握紧圭懒的手,低着头,半晌才道,“娘,爹不要我们,我也不要爹了。”
还好这小子没白养,圭懒轻笑了声,“伤心什么,要是以后见了你爹,你想认呢,你就认,不过你娘我可不会再回去了。”
小光头踢飞路上的一块小石,还是用力抓紧圭懒的手,“娘不喜欢爹了?”
“不喜欢”,圭懒答的简单直接,“你爹为人子,全家被杀,却因为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而不报家仇,是为不孝,当年大当家对他青眼有加,把自己的兄弟交给他去打天下,杀他全家的仇人又杀了他的兄弟,他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报兄弟被杀之仇,是为不义,他的仇人通敌卖国,他为了一个女人不杀此人,不顾国仇家恨,是为不忠,因为一个大恶而害的百姓流离失所,受尽苦楚,是为不仁,对我有承诺在先,却失信在后,强迫了我,却还满口恶言不敢承担,本心自私凉薄又懦弱,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言而无信又自私凉薄之人,你觉得他配吗。”
小光头呆了,他娘说了好长、好长、好长的一段话,不过他记性好,他全记下来了,真没有想到,他的爹居然是这么个人,真伤心,他撇着嘴,他跟镇上小孩子玩的时候,还想着自己爹会不会是个大英雄呢。
“行了,别低着头,你爹在我看来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我确实不喜欢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但是他也算有点本事,带兵打仗还算不错,在其他人眼里也算个人物”,圭懒并不一味贬低人,一味贬低,在小光头看到占达的风光时就显得太假,“他总以为他的爱情最重要,为了他的爱情可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似乎所有人都得为他的爱情买单,所以我看不起他,当年他但凡有一点担当,痛痛快快的拒绝了我,我也赞他像个男人,最后跟我睡了,但凡有一点像个男子汉的样子,也不会把自己的心虚懦弱当成打骂我的借口。”
“娘”,小光头不由的停下来,仰着头,圭懒用手抚住了眼睛,从指缝里看他,在小光头眼里,就是娘伤心了,“娘,你别哭,他以后再敢打你,我就打他。”烈火书吧liehushu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