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阮曦说什么,天邪鬼忽然一拍脑袋,忽然想到个主意,说道:“啊,对了!这么清早,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再来聊正事吧。”
他嘴角弧度向上,发出邀请,笑容中几不可见的流出几分恶意,如果不是阮曦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也难以捕捉到这个瞬间。他自若的拍一拍手,就自有门前的童子知道主人的心意,忙忙把几个大碗端了过来。
“最近新雇了一个素斋师傅,这道菜的材料是昨夜直接在山上挖出来的,滋味鲜美无比。”“山部闻”盯着眼前的的大碗,眼睛微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他把目光艰难的从盘子那挪开,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紧盯着阮曦和修弥“你们可一定要尝尝哦?不尝的话,我可就不高兴了。”
在山部闻的示意下,童子们齐齐把盖一掀,恭敬的退到一旁,只是一致发出饥渴的咽口水声,对盘中的食物无比渴望。天邪鬼伪装的山部闻倒是蹙着眉头,一脸不满的吩咐他们离开屋子。“这也是你们能肖想的东西?都给我退下吧。”
果然是擅长伪装人类的恶鬼,连人类的阶级意识都模仿到九成九。
阮曦看他们的表现,本以为是什么无上美食,可刚一开盖,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之气简直辣到了阮曦的眼睛,她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的碗中,装着的是一堆碎肉,实在是剁的毫无章法,乱七八糟,上面还沾着未完全干涸的血丝,碎肉中间点缀着一个圆眼珠子。
鬼的美食佳肴,人是无福消受的,尤其是这吃人肉的天邪鬼给的东西,阮曦百分百确认这是山部闻的肉。
她脸上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幸好此时修弥发出了声音,吸引住天邪鬼的注意。
修弥面上迷茫了一下,紧接着忽然透出欢喜,惊喜的拍手笑道:“早就听说山部先生是个爱吃会吃的老饕,原来在寺庙中也这么能享受,本来觉得我们寺里的普茶料理已经是人间极品,今天闻到这股异香,才知道还有更会做素斋的大师。”
他边说着,边神态自若的拿起筷子,一下下戳着他盘里的“眼珠”:“这块饭团的米粒晶莹剔透,捏的凝聚不散,真是...”修弥咽了口口水。
“看着真好吃....”他喃喃低语,好几次想把食物夹起来,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是好吃...这是百年难得的美味啊!可是分享给我的朋友们...比我把肉全吃进肚子还高兴。”终究是鬼性难改,天邪鬼眼见要成功了,声音尖尖的窃笑起来,一双浑浊的鬼眼中满是恶意,它把“我的朋友们”这几个字咬的很重。
传说中妲己害死了伯邑考,把他做成肉饼骗他的父亲姬昌吃下。天邪鬼的坏心思在阮曦看来,应该和妲己差不多。它忍着馋意留下这几盘人肉,就是为了引诱与原身关系亲近的人同类相食,在戏弄人类中得到快乐。
山部闻来这寺里养病,杂役仆人在作为贵族的山部闻心中算不得是平等的人,除此之外见不了几个人,只有修弥和他聊过一次愉快的天,而云助经过修弥的介绍,也勉强算得上是神交已久,在这寺里也勉勉强强算是关系最好的人了,因此才会被天邪鬼盯上,作为“恶作剧”的目标。
阮曦轻轻按住修弥的手,他一个激灵挺直了背,迷茫的看向阮曦。阮曦没有看他,缓缓说道:“真的很诱人,可是山部先生...我们吃完可就没有了,您的亲人们可没享用过这道菜,真的可以吗?”
阮曦有心杀鬼,但有所顾虑,毕竟山部闻真身已死,天邪鬼据传心胸狭隘,如果直接拒绝它,暴怒还在其次,如果它不愿意回答阮曦的问题,那可就求问无门了。所以阮曦的打算是先委以虚蛇,徐徐图之。
天邪鬼拥有了山部闻的记忆,模仿他风度翩翩的仪态,但它骨子里仍是一个没有定性的残忍恶鬼,譬如现在,它占据了山部闻的身体,本来可能计划的是它明天回到家时,把真身的肉给其至亲的亲人分食。可是见到不请自来的修弥和云助,就只图现在的爽快,要在二人身上做恶作剧。
阮曦现在所做的,就是提醒天邪鬼“忍耐”。
修弥睁圆了眼睛,觉得阮曦这话说的匪夷所思,山部闻这样的家庭,一道素斋再怎么美味,也是不必路途遥遥特意给送过去,这话说的也太愚蠢了。
他这下心思也不在菜上了,也不在阮曦按住他的手上了,只是担忧的看着山部,生怕他对阮曦的感官变差,不愿意再去传道受业。
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山部闻却一脸恍然大悟。“我怎么又忘了!明日就回家了,还有父母、还有夫人、还有孩子....”
修弥看看面前的两人,实在是一头雾水,只觉得今天什么都不对劲,云助不对劲,山部先生也不对劲,可现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到底是大家出了问题,还是他在做大梦?
不对劲的两个人没空注意他:阮曦看到天邪鬼的反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而“山部闻”还在喃喃自语,越发觉得有理,直接一把把碗扣上,没有童子侍奉在旁边,他就自己守财奴的把碗全给揽在怀里,生怕别人夺走,偏偏又颇为遗憾的看了修弥和阮曦好几眼,连叹好几口气,不开心的说:“那就只好这样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