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低头,颈椎仿佛生了锈的齿轮般一点一点地转动,几乎能听到骨头与骨头之间那咔咔的摩擦声。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苍白的皮肤,没看到一点红色的印痕。
林炽抬起头,那模糊的红色印记不见了,镜面映照出来的是完全正常的自己。
“错觉?”
他感到有一阵冷风从背后拂过,身体打了个哆嗦。
大脑却没有因此变得清醒,反而更加混沌,无数交织混杂的信息令人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
但那一定不是错觉。
人不可能幻想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而且那个印记至少在自己眼前停留了三秒以上!
初夏的天气不算冷,林炽却感受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几乎令血液冻结。
他赤裸着上半身,在镜子前站了几乎有半个小时,却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左边胸膛上的皮肤快要被他自己的手抓红了,却再也没看到有什么红色的印记浮出来。
林炽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乱。
惨白的灯光下,他慢慢地开始怀疑真是自己看错了,或许是之前看报纸联想到了某些血腥祭祀的仪式,因此才产生了错觉。
他麻木地打开水龙头,再不去想什么,准备依照原计划洗个澡睡觉。
然而当热水浇到头上的一刹那,林炽打了个哆嗦,脑海中忽然浮出了那枚印记的模样,无比清晰。
随后大脑便是一阵刺痛,像是被钢针从后脑勺刺了一下,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祈祷声。
花洒不断喷出热水,浓郁的水汽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视野中的一切都迅速变得陌生。
林炽茫然地抬起头,他听到了那模糊的祈祷声,甚至能辨认出声音的来源,是镜子。
隔着一层雾气,洗手池前的镜面变得无比幽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在那里,有人主持着一场盛大的仪式!
“……我在做梦?”
林炽望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忽然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皮肤传来的疼痛让他认清楚了这是现实。
他不自觉地动起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镜子之前。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令他靠近这面镜子,同时耳畔的祈祷声也越来越清晰。
林炽伸手拂去镜面上的水珠,却没看到自己的倒影。
镜子在这一刻变得像是屏幕一样,投射着不知来源于何处的画面。
他看到一个用血液绘制的简陋祭坛,直径大约有三米,以圆形分割内外,内部又用三条直线构成一个倒三角,中心绘有一颗巨大的羊头,看起来就是之前那个红色印记的放大和复杂版。
角落里有人在祈祷,低着头看不清长相,数量一共有三个。
林炽也终于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却是双眼紧闭,仰躺在祭坛的中心,似乎已失去了意识。
这样的场景让人联想到玛雅人的祭祀仪式,只是场面要小得多。
林炽能看出来这画面里的人都来自现代,地点应该也是某处单元楼的内部,视野的角落能看到凌乱的家具和被丢在地上的衣服。
他这个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躺在祭坛中心,看上去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并非自己——而是那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已经离世的表哥。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镜子里显示的居然是那场凶案的现场画面!
林炽感觉一阵胸闷,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有什么遭遇。
那居然真的是一场原始且血腥的仪式。
有那么一瞬间,在林炽心里愤怒压过了恐惧,他无法接受一个现代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杀死,这是对整个现代秩序的践踏。
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跟穿越一样,都属于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事件,那么那场凶案也不能以上个世界的民俗学视角去看待。
或许真的有超出常人理解的事物和力量,隐藏在阴影的角落里。
但是那些人的祈祷词好像是随便念的,林炽对这一块儿还算有些了解,他能判断出那些掺杂着不少方言的祈祷词相当混乱,听不出什么顺序,也没有中心。
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在他的认识中,祭祀仪式应该是很精密的东西,要严格按照固定的流程举行,精细一点的甚至会规定到具体的动作和姿势,细节处更是有不少的讲究。
正因为那些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却一定要严格遵守的规矩,仪式才能创造出应有的氛围。
所谓的仪式感,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此可以判断,画面中那些低声念诵的人并非主持者,他们或许是帮凶,但现在只是站在一旁充当观众。
那么,真正的主持者又在哪?
林炽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接下来马上就要出现他接受不了的画面。
果然,画面的角落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然后是一柄锋利的尖刀,像是杀猪的屠户经常用的那种,在磨刀棒上擦几下,稍微用力就能捅穿喉咙。
那人似乎真的是个屠夫,他的动作落很熟练,没有多犹豫,径直走到了祭坛边上稍微瞄了瞄,然后一刀落下,顺着左胸就刺了进去。
血液飞溅。
林炽看到祭坛上那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致的人连反抗都没有,身体动弹了两下,接着就不动了。
过程异常迅速,甚至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一个人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