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那个瞎眼的光棍除了时不时收掌柜的几个铜板在桥头故事,还连带着做那算命的生意,阿福最常听他起的一句话,就是万事有因必有果,就好比她阿福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为掌柜的夫妇做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干活,就是因为阿福要报答他们夫妻的养育之恩。虽这些年来她吃的比福金也不见好,但就像掌柜的媳妇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就是没有他们,不定她早已经在山沟里被狼叼走了,或者冻死饿死在了哪个野山渠里。
这是一点,其实还有一点,就是阿福从便在这梧桐镇里,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阑珊桥方圆不出二里的范围,让她出去,她也不晓得大地大,该去往何处,或者该做些什么,所以干脆留在这里洗洗涮涮,反反复复听一听关于阑珊桥的故事,日子一也就过去了,只是在想到为大威哥做妾这件事情上,阿福多少觉得有些不情不愿。
可有时这世上,也不全然都是有果有因的事情,就比如前日夜里阿福收留在隔壁柴棚的那个老头儿,阿福就全然猜不透他留在梧桐镇的原因是什么。
本以为那老头儿捱过一夜,第二一亮就会沿路回去,没想到日上高杆,那老头儿还在柴棚里呼呼大睡,这让掌柜的媳妇对阿福好一通埋怨,然后拨了几下算盘,为那老头儿记上了一笔住宿的欠款,顺带让阿福知道,她阿福享受的是哪般高级的待遇,就算她做牛做马一辈子,也偿还不了这般贵重的恩德。
阿福不住的点头表示知道,可那老头儿全然不吃那一套,又一顿胡言乱语,什么神仙睡过的地方,以后就是风水福地,掌柜的媳妇看看那乞丐似的老头儿,以为招上了什么疯子,就用扫帚将那老头儿赶了出去,阿福看着敲在老头儿头上的那一击,自己默默缩了缩脖子,觉得有些疼的慌。
到了半晌的时候,阿福以为那老头儿已经离开了梧桐镇,却不想他在镇子里转悠一圈,肚子饿极了,便又回来,偷偷摸摸的趁掌柜的夫妇午睡的空挡,朝正在洗衣的阿福讨了一碗吃剩的旧饭,蹲在河边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通,然后一抹嘴巴,高傲的朝着阿福道,他是九重上掌姻缘的月老,名叫朝纠,这次来到人间,是因为好友三百年前镇妖下的结界期限已到,他特来添上一道枷锁,已固结界。
阿福听着,觉得这么多阑珊桥的版本里面,总算听出了些新鲜的东西来,便如同平日里听故事的外乡人一样,向朝纠问道:“那你那位神君朋友陨落之后,会去哪里?”
朝纠蹙眉一瞬,语气之间有些惋惜道:“饶寿命虽然短暂,死后却可以入轮回,神君死了,也便是烟消云散了,不过我的那位朋友,其实并不曾陨落,因为他神原未损,落在我那里的一条姻缘线,还隐有生机,只是有些暗淡而已。”
阿福听他讲的头头是道,边将手中的衣服在清澈的河水中摆了几下,边看着不远处依旧静立的阑珊桥道:“你的意思是那大妖快要出来了?”
朝纠点点头,蹲在河岸边同样朝那桥下看去,沉声道:“或许,已经出来了。”
阿福笑笑,觉得有意思,捧起一捧清水将脸洗了一把解了解中午的困乏,不赞成道:“传那大妖出来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这梧桐镇,还不是照样平平静静。”罢,阿福又朝着朝纠夸道:“虽然年年都有人那大妖要出来了,不过你今讲的这个版本,我觉得最有趣,或许你下午可以去掌柜的那里,为他在桥头讲半故事,若是还是不想走,今晚让他许你睡在柴棚里。”
朝纠不屑于听从阿福这个建议,但是细想一下,他也确实只这一条路可走,谁叫上地下唯他一个掌姻缘的神君职位无趣油水稀薄了些,谁又叫他当初仗义上脑,法力不济也紧赶着应下这差事来。望望湖水又望了望头顶已然炙热的太阳,朝纠觉得,或许因为身边的人都是疯子,沾的他也有些疯魔了吧。
快入夜的时候,阿福做好饭菜,在门口吃了自己的那一份之后,还未将掌柜一家堆在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便见掌柜媳妇笑盈盈的过来同阿福,“阿福呀,你大威哥哥今打猎回来,将一支精铁镶头儿的箭丢在了山脚那边,你也知道,你大威哥哥最喜欢那支箭了,要是丢了,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阿福也觉得可惜,便安慰掌柜的媳妇道:“那待明一早,我就和大威哥哥一同去好好找找。”
掌柜的媳妇撇了撇嘴巴,有些不愿,继又努力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明一亮,万一那边有赶路的人遇见了,捡走了岂不是更找不到了。”
阿福想想也是,便提议道:“那我现在就去问问大威哥大概丢在了哪一处,好掌着灯一起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