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客又恢复镰漠的表情,淡淡道:“要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还是先把钱还了吧,这样我就会让你去医院。”
不知是春寒料峭的关系,还是被狗咬了一口的关系,老人突然觉得很冷。
“难道你拦着,我就去不了?”老人摸向口袋中的手机。
阿黑的白眼也不向上翻了,把口边的哈喇子一甩,奋力上跃,向着老人那只摸向口袋的手就咬了过去。
老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一人一狗,见那狗暴起伤人,便向旁边闪了过去。
阿黑一扑不中,更加疯癫起来,汪了一声,又向他扑去。
老人掏出炼向他搠了过去。
阿黑脖子一歪,身体一偏从刀锋旁窜了过去。他向后退了几步,匍匐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狗眼时不时地向上翻着,嘴边的哈喇子再次流了出来。他此刻真的成了一只疯狗。
老人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恐惧。
关客的病又开始发作了。他倒在尘埃里,一双手止不住地大幅度地颤抖着,一双眼睛也像阿黑那样时不时地向上翻起,看起来可怖又诡异。
头脑眩晕,地在转,但是关客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此行的任务没有达成,不能就此昏倒过去。他双手互握,用力再用力,但还是无法止住颤抖。
脑中仿佛是黑与红的世界,它们互相交织着,旋转着。他试图睁开眼睛,但又有一根无形的针扎入自己的脑海。他狂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疼痛令人难以忍受,脑中的每一阵疼痛都足以让人昏厥。但是他没有昏死过去,他死死咬着牙,再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以保持自己的清醒。
老人看着那一人一狗疯癫的模样,心中对关客的话已是信了十分。就如关客所判断的模样,他是一个很惜命的人。人老了,就更加害怕死亡,虽然自己只有一个的杂货车可供栖身,但是每卖卖东西,看着孩子们真的笑容,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他想到哪里去,就可以到哪里去。他不必像城市里的年轻人一样踩着点,算着时间,他可以悠悠闲闲地开着他的老杂货车走过去。困了就可以在车上睡觉,只不过需要备着一把刀,以防红岗的那些老鼠来打扰自己醒了就可以琢磨着进购哪些新鲜的玩意儿,能够讨得那些上学的娃儿欢喜。
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走到哪里哪里便是自己的家。
他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他想要活得更长久一些,那样就能多看一些。
他之所以欠债不还,是他觉得没有还的必要。若是以前的红岗,他还惧怕几分,现在的红岗嘛,就还只剩下了个老爷子,那还怕个屁。
不过现在,红岗中他能看得起的人,除了那位老爷子外,又多了一个年轻人。
不管那只狗有没有得病,反正他不想死。自己这些年来四处卖东西,也积存了不少钱,还就还了,没什么大不聊。
关客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脑袋里破茧而出。他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老人离开倚靠着的杂货铺,来到关客的面前。
老人每走一步,阿黑便紧跟着一步,活像是老饶影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蹲下,道:“我把钱还了,你放我走。”
关客的心中升起一股喜悦。这股喜悦的感觉暂时冲散了脑海中的痛楚,他从身上摸索出一张卡片,递给了老人。
老人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扫,老老实实地付了账。他把手机上付款的页面对着关客的眼睛。
关客匆忙扫了一眼,模糊间觉得那个金额是对的,便对阿黑点零头。
“汪汪汪”阿黑对着老人狂吠了几声。
老人如蒙大赦,慌慌张张跑进杂货车里,踩响油门,驶出巷,驶向了大街。
于是铺着沥青的路面上出现了一辆老式的杂货车,车身上布满了铁锈,两旁的后视镜只剩下了一个。这么破旧的一辆车却开得飞快,由于左右轱辘有些不对称,所以在马路上左摇一下,右摆一下,活像是一位八十八岁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老人一边将油门踩到底,一边用阴沉沙哑的声音狂喊着:“都给我让开,我被疯狗咬了,不要挡我去医院的路!”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