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道：“正是。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祖母他们，他们只以为是我不小心摔的。”

她道：“姐姐这么做自有打算，放心吧，我谁都不会告诉的。”

我平时虽与刘莹更熟络些，但是还是觉得同刘娉相处起来更舒服。皇帝的这位三公主，单从长相给人的第一映像就是斯斯文文的，相处下来性格更是温婉安静。

比起她的两个姐姐，大公主明艳矜贵、二公主率性活泼，这位三公主更像是一位倾听者，在不动声色之中小心经营，颇有其母之风。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值得珍视的对手。不过很好，在这里她不用是我的对手，她只是我的妹妹。

……

台上的说书人正讲到太子独战八十盗匪，说到精彩之处，下面一群茶客听得昂首瞪眼，一动不动。

刘娉似乎也十分有兴趣，她感叹道：“那时一定很危险吧，我真羡慕姐姐你竟然有胆子跑出去，若换做是我遇到这种麻烦，怕是腿都要软了。”

我笑道：“哪有人上赶着要遇到麻烦的，好日子不过，你还羡慕。”

她道：“我哪里是羡慕遇到麻烦，我是羡慕姐姐胆识过人。要是我也有姐姐这样的胆子，也好少受点欺负。”

我愣道：“谁敢欺负你？”

她嘘了一声道：“也没有姐姐想得那么严重。只不过，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受点罪的，哪有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我压低声音道：“娉儿，你是陛下的公主，皇后的女儿。你的哥哥是太子，你的婆母是长公主，你的夫君是侯爷……放眼全天下，谁敢摆上台面来欺负你，不过是有时候会受点闲气罢了。但你若真的想把日子过得快活，大可以去哭去闹，去打去罚，就图一个爽快。有这么多人替你撑腰，你怕什么。”

她低头有些害羞道：“姐姐说什么胡话，还没成婚呢……哪里来的婆母和夫君……那是姑姑……”

我道：“也不过还有半个多月就大婚了……”

她叹了口气道：“姐姐，我是有些担心。我和二堂哥做兄妹很好……可做夫妻……”

我笑道：“娉儿，我同你哥哥大婚之前我也和你一样担心过。不，应该比你更担心才是。我担心你哥哥会对我不好，毕竟我小时候还和你大哥哥一起揍过他。”

刘娉：“……”

我安抚她道：“阿融他平时的确是个混账小子，但他是有原则的。”

“什么？”

我一字一句道：“不为恶。”

陈融的确是个富家公子里的混子，精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但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恶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三岁的时候可以为了看蚂蚁在树下一坐就是半天，五岁的时候因为心爱的小白兔被狗咬死，伤心得吃不下饭。又因为狗也是他心爱的狗，他舍不得打骂，只好抱着狗哭。

我道：“你时常出入名媛闺阁好友们的诗会茶会，怕是听到不少有关阿融的‘恶行’吧？”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是他自己平时不注意自己的言行，活该。但是娉儿，你可知，所谓的‘厮混’烟花柳巷，不过是他曾经救过一个歌女。那歌女是犯官后人，其亡兄亦是他好友，临终时只放心不下这个唯一的妹妹，托阿融寻找。阿融只知好友之妹被罚入贱籍，却不知其行踪，于是才四处托人寻找，而一旦有消息传来，他就亲自前去确认。好在那个姑娘终是被找到了，阿融给她赎了身，偷偷送她回了乡下老家。”

她愣道：“那……强抢民女，当街殴打老妇……”

“那老妇是个后母，她丈夫去世后，便想要卖掉丈夫原配的女儿换钱给自己儿子娶媳妇。阿融说，就算他直接给了老妇银钱，也难保那个女子回家后不会继续受后母欺压。索性就买下了她，带回去服侍母亲——就是母亲身边的玉华。”

我抿了口茶，继续道，“不过阿融素来讨厌人胡搅蛮缠，打人……也是真的。”

刘娉愤愤不平道：“打得好！”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礼，脸有些红。

我对她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娉儿吧。”

她道：“可我之前却误会他良多……”

我摸了摸她的手表示安慰，“既然你现在都知道这些了，那你知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你呢？”

她愕然一抬头。

“他是不是每次见到你，说话都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不敢看你的眼睛，但是有时候却偷偷看？被你发现了就装傻把头扭开？”

她点点头。

“怎么可能呢？他是这种人吗？他在我面前，那张嘴能把天说破，把地说穿，冬天说开花，夏天说下雪。他若不是喜欢你，为何独独在你面前当小结巴？”

有很多暗恋，其实都在躲避或者掩饰。他们把自己藏在茧里做着芳香柔软的梦，带着微微的苦涩和甜蜜，等待一个人去抽丝剥茧，去窥见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