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把那盒药膏呈上去,苏轻亦自然认得,那精致的盒子的确是日苏灵镜出品,不过,盒子里的药膏,她无法保证。
张大人看了一眼药膏,“这盒药膏有何问题?”
陈彩蝶道:“大人,民女把药膏抹在脸上,连续用了几日,脸就变成这样了。”
说罢,她轻轻解开脸上的白纱。
苏轻亦看过去他,她的双颊很红,红得快滴出血来。的确是有问题。
“大人,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民女本想肌肤更白一些,没想到这盒药膏毁了民女的脸……这两日,民女的脸痛得难受,以至于夜不能寐。”陈彩蝶嘤嘤哭泣,用丝帕轻拭眼眸,伤心得很,“苏家五小姐的药膏毁了民女的脸,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苏轻亦,你有何话说?”张大人看向苏轻亦,语气严厉。
“大人,可否让我看看那盒药膏?”苏轻亦道。
衙役把那盒药膏递给她,她打开来闻了闻,貌似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日苏灵镜检测这盒药膏,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陈大小姐身上。
苏轻亦从容道:“大人,这盒药膏确是我卖给她们的,可否让我看看陈大小姐的脸?”
张大人准了,她走过去,陈彩蝶有些紧张,目光有点闪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通报声:“大都督到。”
堂外的百姓自动退开,留出中间一条通道。而张大人一震,手臂一抖,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
正得女皇恩宠的风云骑大都督,竟然躬身驾临京兆府,这可是开天辟地。
北影寒以王者之尊走进来,气宇卓绝,气度绝傲,像是走红毯,万众瞩目。后面跟着的是绝情公子,看见苏轻亦,他朝她点头一笑。
所有女人,无论老少,都被大都督邪魅的气场与尊贵的霸气所倾倒。
张大人心慌意乱,两腿打飘,走都走不动了,屈身九十度行礼:“大都督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苏轻亦心里冷笑,他的声音抖成这样,太没出息了。她好整以暇地看过去,这极品贱男没事来京兆府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北影寒身穿深紫轻袍,几许低调的华贵,衬得雪颜更为瑰美,艳绝人寰。那双丹凤眸轻轻地扫过众生,冷邪寒魅的气场全开,锐利而魅惑人心的眸光宛若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宝剑,剑气封侯,所向披靡。
她暗暗腹诽,他一来肯定没好事,没准儿是来害她的。
“大都督,您请上座。”张大人恭敬得近乎于窝囊。
“这里是京兆府,理当由你主审。”
北影寒优雅地掀袍、落座,行云流水一般,好看迷人,目光并没有扫到苏轻亦。
跪在地上的陈彩蝶,一直想亲眼目睹大都督的绝世风采,没想到今日得偿所愿,她的心跳得很快,快跳出胸腔了,快不能呼吸了。如若,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成为他的小妾,也是极好的。
可是,她又想到,今日她的脸毁成这样,太狼狈了,大都督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
因此,她懊恼极了。
张大人的脑子转了几个弯,就是想不通,大都督为何忽然大驾光临?
难道是来听审的?对了,这位苏家五小姐是苏太傅的孙女,而苏太傅虽然过世多年,但当今女皇一向敬重有加,对苏家人颇为关照。大都督驾临,想必就是为了苏太傅后人来的。
现在,他才看明白,这案子有多棘手,万万不能马虎大意。
他几乎是爬回属于自己的座椅,却因为惊慌过度而忘记了审案进行到哪里,经莫师爷提醒,他才一拍惊堂木,“继续审案。”
这一拍,比之前的声音小了许多,也没了气势。
绝情公子端上自备的贡茶,北影寒端起来,低着头吹了一下茶汤上面浮着的茶叶,然后浅浅饮了一口,优雅得人神共愤。
苏轻亦伸手轻触,陈彩蝶往后闪躲,眉目之间流露出几许紧张。
“陈大小姐不敢让我看,是心虚呢还是怎么的?”苏轻亦冷冷道。
“不是,我的脸很不适,不想让人碰。”陈彩蝶强装镇定。
苏轻亦利落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摸了一把她红红的患处。
日苏灵镜已有诊断,苏轻亦盯着她,眸光森冷得可怕,“陈大小姐,你当真是用了这盒美白霜,脸才变成这样的?”
不知为什么,陈彩蝶觉得这苏家丑女不是那么好惹的,竟然有点心虚,“这还有假?当然是用了你卖给我的这盒什么霜才变成这样的。”
“在公堂上做假供,是藐视公堂,杖责三十大板。你可想清楚了?”
苏轻亦的神色陡然一变,语气凌厉。
这眸光,凛冽如刀这气场,压人如山。
陈彩蝶被她的问话喝得身子一颤,被她强大而骇人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连舌头都打结了。
“我没有做假供……”
“大人,陈大小姐声称没有做假供,众人都听见了。”苏轻亦转身面对高案后的京兆尹,神采从容不迫,“我卖给陈大小姐的美白霜没有任何问题,她的脸变成这样,不是因为这盒美白霜。”
这番话,犹如一块大石落进平静的碧湖,溅起水花无数。
张大人看向北影寒,见他专注于饮茶,于是问道:“你怎知不是因为这盒什么美白霜?”
陈彩蝶气愤道:“大人,她血口喷人!明明就是用了这盒美白霜才变成这样的……”
“陈大小姐的脸变得这么红,是因为过敏。”苏轻亦忽然想起“过敏”一词太高大上,解释道,“换言之,她本身对某种东西有其他人所没有的反应,比如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会变成这样。”
“你胡说八道,我哪有乱吃东西?”陈彩蝶心中惊诧不已,连忙否认。
“就我所知,陈大小姐应该不能吃葡萄吧。因为你一吃葡萄,脸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红得可怕。”
苏轻亦辞锋凌厉,直戳要害,配合居高临下的威压气势,顿时让对方无所遁形。
陈彩蝶的眼眸划过一丝慌乱与惧色,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堵得说不出话来。
北影寒暗自琢磨“过敏”这一词,可笑又可恨的是,他竟然第一次听闻这个词,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丑女人为何总是说一些别人不明白的话?她又从何处学来的?
他散漫地问:“有何依据?”
张大人闻言,连忙附和地问:“对,你说陈彩蝶吃葡萄脸就会变成这样,有何依据?”
苏轻亦瞪北影寒一眼,眼风狠厉。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美男子吧。
“大人若不信,大可请个大夫给她把把脉,看是吃了葡萄引致的还是我这盒美白霜导致的。”她秀眸轻眨,“再者,陈大小姐不能吃葡萄一事,想必陈府上下都知道,找几个丫头来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说罢,她好整以暇地看向陈彩蝶。
陈彩蝶不敢迎接她的目光,也说不出半个辩驳的话,张大人问她,她也支支吾吾的。
张大人道:“陈彩蝶,你好大的胆子!明明是你吃了葡萄脸才变成这样,却诬告苏家五小姐。说,为何诬告她?是谁让你诬告她?”
陈彩蝶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惊慌中尚有一丝冷静,“大人,是民女错了,民女不是故意的。”
这求饶的语气、姿态,还算诚恳。
北影寒不解,丑女人如何知晓陈彩蝶的病因是葡萄?
张大人判她杖责三十大板,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人,民妇的女儿死了,大人要为民妇做主啊……”
他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了个人?
苏轻亦转头望去,一个颇为美艳的妇人凄惨地哭喊着奔进来,身后是两个家丁用担子抬着一具年轻女子的尸首。他们把尸首放在地上,接着站在一旁。
堂外的百姓窃窃私语,这不是陈家老爷最喜爱的五姨娘吗?五姨娘的女儿陈彩玉是陈老爷最小的女儿,年方十四,最得陈老爷溺爱,为什么忽然死了?
苏轻亦听见这些话,这么看来,陈彩玉是陈彩蝶的庶妹。
陈彩蝶站在一旁,看见那具熟悉的尸首,惊愕地睁大眼眸,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北影寒剑眉轻蹙,丹凤眸流露出一丝不悦。
“吵吵嚷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张大人看一眼他的面色,喝道。
“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五姨娘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嚎哭,“彩玉死得好惨、好冤啊……”
“啪”的一声,张大人猛拍惊堂木,怒道:“把事情说清楚。”
陈家五姨娘一边抽噎一边叙说,清早,丫鬟发现彩玉没有起身,便去瞧瞧,这才发现她没有气儿了。五姨娘知道后,连忙请来大夫,大夫说,彩玉已经死了,无力回天了。
她看着身边面色惨白的女儿,伤心欲绝地哭道:“大人,民妇的女儿连续用了苏家五小姐的药膏几日,今日一早就这么死了……是苏家五小姐害死彩玉的,彩玉死得好冤啊,求大人为民妇做主,为彩玉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