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一根针,在阮新的回忆里翻搅。
从去监狱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齐逊颤抖的双唇,略显唐突的嘱托,不敢说出的“幕后指使”,还有这张信纸上疑似涂了放火剂的字……
这列字,不像是巧合。
正当此时,阮新的光脑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幕上,显示来电人:“严警官”。
阮新点击接通。
“请问是阮先生吗?”
“是的,严警官请讲。”
“我们需要通知你一个消息。”那边顿了顿,“嫌疑人齐逊,昨晚十一点半在B城第一监狱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
一阵风吹起,将墓地前的灰烬扬了满天。
阮新只觉双手冰冷:“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阮先生昨天早上去探监,有注意到任何不寻常的迹象吗?”
阮新定定看着黑色墓碑上,那一双笑容灿烂的母女。
半响,他才找回了声音:“……没有。”
“如果阮先生想起什么来了,可以随时联系这个号码。”
“好的。”
阮新关闭通讯,立刻打车回医院。
——他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而是先去看苗妙。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苗妙是最熟悉齐逊的人了。既然齐逊点明有人要害他,不论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进门时,苗妙正靠坐在床上,她右手臂缠了厚厚的白色绷带,挂在脖子上,左手颤颤巍巍拿着保温杯,喝着水。
“小阮你来啦?怎么跑得这么急,来来来先吃个苹果。”
阮新微微喘着,接过苗妙手中的苹果。他嘴里发干,但在问清楚之前,他没有心思吃。
苗妙见他不对劲,问道:“这是怎么啦?”
阮新皱了皱眉。
有些事还是不要再把苗妙牵扯进来为好。
阮新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只是略去那张纸条,“我就想来问问苗姐,那天晚上齐逊怎么在车库袭击你的,齐逊在季青去世以后又都发生过什么。”
苗妙把保温杯放上床边柜,连比划带说,讲了齐逊是怎么突然在电梯开门以后开枪的。
她说的绘声绘色,阮新脑补的后背发寒。
末了,苗妙长叹一口气:“齐逊这人是个孤儿,挺聪明,没读过大学,在MoH生物科技公司做保卫部夜班主管。”
“保卫部主管?”阮新说,“那他手底下一定有很多保安机器人了。随便篡改两个来对付我,他就不会失败了。”
苗妙摇头:“他辞职了,季青去世后他就辞职了。然后你也知道,就是我们藏在防火楼梯下面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他是想说我们B城纪实可以给它份工作……谁知道直接撞上他交易毒品,难怪他这两年一直都不工作。”
阮新沉默地咬了一口苹果,脆甜脆甜的。
他一直听着,直到苗妙说完。
能作为齐逊后台的,只有MoH生物科技公司,还有那个贩毒集团。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毒贩。虽然阮新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害自己。
阮新知道,严警官他们正在追查这件事。
那就好办了,现在只要静静等他们落网,或者——
自己找上门来。
*
数日后,阮新坐在新租的实验室里。
——他一个人都没等到。
阮新戴着新配好的眼镜,于工作台平板上写公式,时不时停下笔思考。
理论物理学者的工作,基本就是纸、笔、电脑、人脑。
正奋笔疾书时,一阵表铃打断了他。
下午4点半,该准备出门了。今晚他要去出版商的宴会,算上打车可能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阮新关掉平板,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走进休息室。
白色的双人大床一尘不染,他拉开旁边木色的衣柜门,取出早上放进去的一套黑色西装。
这是阮新唯一一套正装,上身才发现稍稍宽松——他和车祸前比,瘦了。
还好不算明显。
阮新打好领带,对着镜子一照。
镜中的青年清秀苍白,斯斯文文,金丝圆眼镜片下,一双焦糖色的眼眸炯炯有神。
一声清脆的电子门铃响起。
阮新此刻带着无界,向主通道口望去,瞬间就看到一道高挑而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