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活到了十五岁,死之前最埋怨的一件事情便是她爸爸只是个小警察,却好像自己是什么盖世大英雄了,这家吵架也要去劝,那家搬煤气罐子也要去帮,帮来帮去的,自家要做点什么事情就要排到后面了。
自她记事的时候起,她妈就总在她耳朵边抱怨:你爸又被谁谁谁叫走了,今天不回来吃饭。
你爸又要借钱给谁谁谁了,你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你爸又在别人面前撑面子了,咱们家里哪还有钱捐款捐物?
这样在抱怨声中长大,折晚养成了一股霸道性子,凡是她的东西,凡是家里放着的东西,凡是她在的时候,她爸要是敢拿一点儿东西给别人,敢借一点钱给别人,她就会歇斯底里的吼的全小区都知道。
她那时候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拿着一把菜刀追着来她家借钱的邻居砍,砍的是个人都说她有神经病。
只有她妈很满意,拎着她回去跟她爸吵:都是你没钱,没能耐,还要面子,晚晚才变成这样的。
她爸就骂回去:“都是你教出来的。”
她妈一把将她推过去:“那你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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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再次投胎之后,她满足的不得了。
终于没有无休无止的争吵声了。
可还是倒霉,尽管她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折图已经比上辈子的爸好多了,就是忍不住,她往折黛怀里一倒,哭的惨兮兮的:“大姐姐,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折黛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眼泪,“只是一点儿不幸而已,你看,咱们家六个人,只有一个是不负责的。”
折晚就立刻道:“只有五个!他不算!”
折黛叹气,觉得折晚的性子嫉恶如仇,这样不好。
可你说她这样不好,一旦别人为了这事难受,就比如说前头齐婉君没走出来,她就能站在一个懂事的角度去安慰齐婉君,说的头头是道。
还是年纪太小了,没经过事。
等以后经历了人间惨痛,年少时候的这些伤痛自然就淡了,忘了。
然后猛然发觉自己想的不对,连忙呸了一声:佛祖保佑,保佑我晚姐儿一辈子安平无痛无伤。
安慰了大的,见旁边的虎哥儿又阴下了脸,叹气道:“两个小祖宗,去吧,去书房看看,看见什么不舒坦的就砸了。”
好歹将气发出来。
别给憋坏了。
折晚瞬间就生龙活虎了,一阵风跑进去,将一本书踩在地上狠狠的踩,“我让你当道士,我让你去修仙!”
折虎性子更爆些,做事也更实际些,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就要砸——这砚台是小舅舅买给他的,结果折图看着好,就私自拿了去,折虎早就看不顺眼了!
可他姐却突然喊停:“我这书踩了擦擦还能给小沈先生用,你砸了的砚台就不能给了。”
她赶忙过去夺砚台,“真是个败家子!这东西卖出去也是钱呢。”
说的折虎一愣一愣的:刚刚不是你骂的最凶吗?嫌弃的最厉害吗?
他委屈的道:“你那书都踩的不成样子了。”
他姐就理直气壮道:“我骂他怎么了?我骂他关我要将他的东西废物利用什么关系?”
这是两码事。
再生气也不能败家。
这是她从上辈子就积累起来的经验。
她又拿起一只毛笔,批评道:“这也是小舅舅给的,啧啧,那年你刚出生,小舅舅来看你,结果他硬是要带着小舅舅去逛笔墨铺子,赖在铺子里就不走,话里话外的要小舅舅给他买!”
折晚一边看一边叫唤:“唉哟,气死我了,他从小舅舅那里套了多少东西,还看不起小舅舅呢。”
又指着一匣子纸道:“这个我倒是知道,那年阿娘收账回来,他就等在门口,一回来不是问阿娘累不累,而是直接要钱去买这纸,说李秀才都有,他也得买一些回来。”
折虎对这些倒是不知道,他越听越气愤:“那阿娘还给他买!”
折晚便哼了声,“等你以后讨了媳妇就知道了,你媳妇再不好,你也不能一点钱和面子都不给她。”
折黛就在门口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姐弟两个在那里闲扯,最后见差不多了,带着秋宴进去装东西,“哪些是要给沈先生送过去的?”
折晚就和折虎忙起来,装了笔,扇子,纸,砚台,还有好些书。
箱子让秋宴捧着,折虎欢快的去敲沈家的门,刘伯接了,等晚上的时候跟沈汀一起打开看,笑着道:“真是缺什么送什么,老奴还想着你的墨被老爷用完了,明日怎么写字呢。”
他越发满意折家了。
但沈汀却发现了那本受尽折磨的书。
他在心里比划了下,觉得这是个女孩子的脚印。
然后鬼使神差的,用自己的脚在上面的脚印处也踩了踩,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