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星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廖天不放心给她做了全面检查,小姑娘除了骨折、贫血、营养不良之外其他大毛病什么的倒没有,不幸中的万幸。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医院躺下去意义不大,九十年代医生相当淳朴,觉得不需要继续治疗时,便急急忙忙催你出院。
医疗资源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着地方别人就没办法进来,廖天倒可以借职务之便跟院长聊聊,但一他不是以权谋私之人开不了口,二廖星星的伤病非一日之功,医院里人来人往,她按时吃药在家静养反而更好。
小姑娘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廖天请了半天假,难得假公济私一次把丰城市公安局唯一一辆北京吉普开过来,将星星和张婶给她带的些衣物用品一车拖回去。
廖天住的地方是公安局旁家属院里的筒子楼,一共四层,一层十五个小房间,左右各一道楼梯供大家上下出进。
狭小走廊上密密麻麻堆着各家炭炉灶台锅碗瓢盆,晾衣杆撑出走廊悬挂着各式各样富有年代感汗衫短裤,水房、厕所位于楼层最东头,廖星星被廖天背着,看人高马大舅舅小心翼翼绕开各个水盆杂物,很有几分趟地-雷阵架势,不禁笑出声来。
跟过来帮忙张婶,见小姑娘笑得高兴,还当她没见过楼房稀罕滴很:“小星星以后住在这边,高不高兴?”
“左邻右舍都是咱们公安局的人,有啥事吼一声,那可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分分钟帮忙解决,一句话的事,当然家庭内部纠纷除外。”说着她自己笑起来。
警察工作性质特殊,于家庭多多少少有所亏欠,家庭地位啥的可想而知,警嫂们家事外事一手抓,打老婆不可能,被老婆打,嗯嗯,不好说。
廖天家四楼东头第三间,十五平左右,用黑棉布隔成两间,以前廖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大男人一个也不善于收拾屋子,食堂吃饭回屋睡觉,有时候出任务十几二十天不着家,房子能睡就行。
现在不同了,小侄女来了,廖天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擦洗桌椅板凳小木柜子,生怕小姑娘住地不舒坦。
一间房地方太小,刷白灰什么的也来不及,廖天急赶急赶买来一张小床放在最里面的位置,还找人定了小书桌小柜子,这下来空间便去了七七八八,黑棉布一隔档勉强隔出个小丫头闺房。
至于他自己,以前沙发一横被子一放能趟就行,白天客厅晚上卧室也挺不错,不过到底条件简陋些。
廖天觉得环境比较局促,怕委屈孩子,但在张淑芬心中那叫相当好了,她家比廖天也就多个五平米,两大人两孩子,高低床一架门帘一拉也是硬生生隔成两间房,好在老大读高中住校,不然还得继续挤。
廖星星在小筒子楼单隔间安置下来,二十年后的人看九十年代生活环境那叫一言难尽,转个身都碰桌拌椅的空间,乒乒乓乓油烟袅袅的烟火气,男女混用大爷大妈男男女女排队队的卫生间、水房。
起床气严重的廖星星在此住了一星期,完全磨灭脾气,每天准时准点在隔壁左右走廊前后脚步桌椅摩擦声、大人呵斥小孩嬉闹男女混合双打的喧闹声中醒来,拖延症起床气什么的完全烟消云散!
廖天又出差了,邱国强落马为了申请死缓,交代出一系列 “通力合作”小伙伴,死道友不死贫道江湖气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其中一条线索涉及廖星星亲娘,前些天星星身体未好,他便硬生生挺着没有提这个话题。
星星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主动问她舅到底怎么了,经过这些天相处,她算是看明白自家舅舅,坚韧自律原则性极强,起初那种复杂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侄女在不违反原则前提下绝对有求必应,为了弥补自己亲情缺失还经常做些不符合形象气质的事情,比方小床上的粉红蚊帐和粉色毛绒玩具熊。
廖星星小手一挥,示意舅舅赶紧去办案把那些可恶人贩子一锅端,除恶务尽,她腿脚还有些不便,但照顾自己完全不成问题。
导致自家破人亡线索就在眼前,廖天无法无动于衷,要不是小侄女,他早就带领大部队一挖到底了,蛇鼠之辈躲到天涯海角也要逮回来绳之以法。
廖星星通情达理,廖天不是矫情人,将星星托付给隔壁张婶,收拾几件贴身衣物,便准备出发。
临行前,廖天虚掩房门交给星星一铁皮盒子,星星诧异挑眉看下老舅。
“星星,家里全部家当在这,存折里大概二千,毛票零钱五百左右,你拿着,自己在家好好养病,吃饭去大嫂家吃,放心我已经给过生活费了,不要不好意思,外面坏人多,你腿脚不便能不出家属院就不出,想买东西让大嫂帮忙,舅舅走了照顾好自己。”
廖天摸摸星星脑袋,看着酷似自家妹子的侄女万分不舍,找了这么多年,加上星星如今状况,他心里对于妹妹近况多少有些概念,到底还存有丝丝幻想,万一……
廖天雷厉风行,交代完急急忙忙赶去和大部队汇合,留下廖星星一个人捧着“价值连城”铁皮盒子,在风中凌乱。
老舅难倒不知道她三岁被拐,混迹魔窟近十载咋生存下来的吗?说好听点叫手脚不干净,不好听就是偷、窃,要不然她怎么好手好脚长大的。
但现在,她老舅,跟她相处不到一个月的老舅,他是警察,他亲手把自己救出来,她不相信廖天完全不了解自己过去,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全副家当交到自己手中,沉甸甸的信任,还真是,不容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