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诸将士的情绪过后三日恰逢小满,本该是天降甘霖滋润万物,物致于此小得盈满之时,可今日却偏生火伞高张流金铄石,教人看着城外蒸熏的暑气热浪便不由望而却步。
此般酷暑,却仍有不少南诏士兵却在城外高声叫骂。自从那日三叩之后军中便再无人不服贺重霄的命令,而是皆肃整行装,严阵以待,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死守城防。
时近正午,暑气愈发灼烫了起来,不少南诏将士的嗓子都叫喊得嘶哑难言,因而午后叫嚷了没多久便忽而没了以往的聒噪声响。当瞭望台上的士兵报告斐贺二人南诏军分批撤退时,贺重霄只是淡淡颔首示意知晓,却并未下达追击的命令。
“听闻此番为首坐镇的乃是南诏国王罗杰盛的嫡三子盛和泽,为何不趁机追击,擒俘此子,而要这么放他们遁去?”斐栖迟对贺重霄的此番举动颇有不解。
“你看。”瞭望台上,贺重霄扬了扬下巴,示意斐栖迟朝南诏军撤退的方向望去,“那山谷层峦叠嶂怪石嶙峋想来南诏军借此地形埋伏了伏兵于此,若是我们贸然追击定然不占优势,他留下这数千残兵便是想引我们做他们的瓮中之鳖。”
“可就看着他们这么白白逃走岂不可惜?毕竟他们这些时日辱骂我大煜圣人子民之语我自是要如数奉还予他们。”
斐栖迟咬牙切齿地说着,右手便不由自主地覆上了腰间的刀鞘。
“别激动。”按下斐栖迟想要拔剑而起的冲动,贺重霄继续解释道,“盛和泽虽然少年英雄又有何子骞为军师帮辅,却仍脱不了少年人心高气傲以致急功近利的圈套,若是在陆上以正规战阵相抗我军估计难以与其古怪瑰奇的八门阵相抗。盛和泽等人见于此一无可为当会转阵水边,待到此时我们便可将其一举击破。”
两日后,江上风浪顿起,数千船只于江心两岸遥遥相望,长水云螭于煜朝而言一向属其劣势,因而此番水上作战南诏军自是踌躇满志,不少将士脸上已然带上了胜利在望的骄奢神色。清晨的雾气仍未完全散去,马蹄疾驰般的阵阵谯鼓声穿雾溯水,更添了几分虚虚实实真假难明的紧张气氛。
“那是南诏的楼船,快射箭!”
瞧见蒸腾的雾气中有黑影以尖锐棱角划破雾气朝自己方向驶来,为首瞭望的士兵急忙喊道,片刻间箭矢便如雪子雨点般将那硕大黑影笼罩覆盖。
见那黑影虽随即晃动了起来却听不见丝毫声响兵戈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贺重霄皱了皱眉头,心下顿觉异样,大声喝道:“停!”
果然,待黑影渐近便见这不过是数艘载满了草人的简陋木船,贺重霄心下暗叫不好,环顾四周便见不知何时,包括自己所乘的数艘桥舡楼船已然顺着水浪漂至了江心,与斐栖迟所率的大翼大部队隔绝了开来,风平浪静、碧波浩淼,四下一片寂静,教身处雾气中央的将士们不由生出股隔离人世的恍惚。
忽而船舰后方骤然亮起了火光,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无数夹携着火芒与硫磺气息的箭矢劈天盖地地破空而来,如同一张密不通风的大网将众人围困其中。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吗?你们若是能乖乖束手就擒,本世子还能饶你们不死。”
南诏国中央那艘最为庞大精巧的庞大楼船的夹板上,一身着绣有金丝纹路藏蓝大襟衣,头裹青色包头、肤色略黑的年轻人正双手叉腰冲在冲天火光中狼狈挣扎躲闪的煜军高声叫喊着,俨然正是南诏王罗杰盛的嫡出长子盛和泽,虽然他身着与中原王朝迥然不同的窄袖宽裤,神采飞扬间却有股不输汉人皇子的龙翔凤翥。
没有心思理会对方的辱骂激将,见不远处一艘中翼木船见着火光朝这行驶而来,贺重霄连忙命人搭起木板朝其上撤去。
“哈哈哈哈……怎么?这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而逃了?”
见煜朝残兵上了那艘木船便连忙摆过船舵朝反方向仓皇退去,甚至连船上难以搬走的几架重弩都丢弃不顾,这位少年才俊却心高气傲的世子顿时抚掌大笑,语气中满是嘲讽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