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诀心酸难耐。
“太子……对你越来越好了。”他酸酸道。
“他什么时候对我不好了?”
宋子诀在某些方面的感觉异常敏锐,思影用的代词是“他”,而非从前的“太子”或“殿下”,这当然体现了某种变化。
宋子诀皱了皱眉头,心情更加沉郁了。
他并没有点破,只是语重心长的劝她:“你觉得他对你好,其实根本就是置你于危险之中。他应该把你好好的保护起来,这才是对你好。”
思影望着他,“这只是你的想法。被人像宠物一样保护着活着,对我来说,生不如死。”
“像宠物一样保护着……”宋子诀苦笑,“你是在讽刺我,当初那样对你么?”
思影摇头,“我没有说你不好,只是你一直不懂我。而且,你一直自以为你懂我,自以为是的按你的方式来安排我——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宋子诀苦涩的低下头去,片刻,又抬头问:“那么,太子懂你么?”
思影轻轻摇头,“谈不上懂。但至少,他听取我的意见,尊重我的想法。不像你,总是认为我异想天开。”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那么危险……”
他声音有些嘶哑,话音未落,就沉重得仿佛要消失。从他知道她的身世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她来京城的目的,他知道那条路有多么可怕,希望有多么渺茫!他当然会劝她放弃,劝她保重自己为上,难道这也有错?
“你还记不记得,你来东宫的初衷是什么?”他问道。
“没有一天忘记过,我一直在努力。”
“好,”他重重的点头,“如果那样的话,你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这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思影。当他说到“离开”二字时,他清楚的看到,她面上浮现了一丝痛苦纠结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真切的被他捕捉到了。
“不用你来提醒我,”她扭头望向窗外,冷淡道:“再坏的结果,我也一己承担。”
宋子诀怔怔地看着她,他心疼她飞蛾扑火一般的无畏,可是他并不欣赏这样的无畏,也完全不赞同。
“晚走不如早走。”
他一边说,一边想去握她的手。她右手本来自然的搭在桌边,见他突然伸手过来,立刻连人带胳膊一并转开,避之不及,连指尖也没有给他碰到。
她回头盯了他一眼,道:“我这个时候走,跟不来有什么区别?”
“我求求你,别再执念了!”
他忽地拍案而起,心中的不甘夹杂着愤怒、嫉妒……还有各种复杂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脑子里迸发冲击,他简直痛苦得快要爆裂了!
“你知不知道,朝中多少人在查你的身世底细,你以为他们查不出来么?到时候真相大白,你真的会死的……”
“人固有一死。”她淡淡的打断他,“没什么好怕的。”
“你……”宋子诀忽地升起一个念头,把心一横:“别以为有纪绅护着你就能肆无忌惮!纪绅能是什么好东西,他能心甘情愿护你多久!”
思影猛地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纪、绅!”宋子诀冷笑,“怎么了?别说你不认识。”
她垂眸沉默,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双眼,他只看得见她煞白的脸,和紧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好一会儿,她扬起头来,问道。
“很久了。”他道,“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打算要挟我么?”
她仍是嘴硬,明明一个天大的把柄被人捏在手上,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种不容置疑、不通商量的语气。宋子诀心里一时想笑,一时又觉得心疼极了。
“我刚说了,我知道很久了,要挟你,何必等到今天。”
“你没有告诉太子吧?”
他无奈摇头,“这种事怎么能说。”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想让她彻底放心:“以后也不会去说的。”
“多谢。”
“我也多谢你,多谢你愿意相信我。”
她面上有疲惫之色,闭着眼,微微摇头,“不是我愿意相信你,而是……横竖你早就知道我的底细,足够要我的命,我也不在乎你再知道多一点。”
她两个手指扶着额角,想要站起来。子诀见她身子有些摇晃,正要一把搀住她,却听见外屋珠帘响动,一名侍女匆匆走了进来。
“姑娘!”那侍女本冲着思影要说话,却一眼瞧见了宋子诀,犹豫片刻,只得低声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