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晞想了想,答道:“儿臣以为,荆国公府的爵位是邢景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景公一生唯有玉真郡主一女,生前也最重视她,若贸贸然因为女子之身而取消爵位,岂不是让功臣寒心?日后如何帮助我们大齐打下疆土?”
淳熙帝听完后,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安远英年早逝,我受他所托照顾玉真郡主,但是如果连唯一的爵位都要取消,百年之后我到黄泉下怎么向他交代呢?”
安远是荆国公邢烈让的字,邢烈让与淳熙帝少年相识,一路跟随淳熙帝,彼此的君臣情谊早已深入骨血,而邢烈让的病逝也成为淳熙帝的心病与一道难以言喻的刀疤。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像人走茶凉的君主一样,将功臣爵位想尽一切办法剥夺收拢,面对邢烈让的遗孤,他也尽一切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被别人欺负。
“父皇之意,儿臣明白。邢景公功勋卓著,乃大齐功臣,也是大齐的脊梁,是千千万万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如今朝臣谏言取缔爵位,百姓知道了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儿臣建议,让玉真郡主继承荆国公府。”谢晏晞猜测淳熙帝让她来御书房的目的不纯,按理说爵位继承的问题也不是她一个公主可以决定,偏偏淳熙帝找她谈及此事,那么今天御书房的见面不会那么轻松简单了。
这番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所幸借这个机会表明她的态度立场。
“靖国公主,你说这番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的?”淳熙帝眯了眯眼睛,改变了称呼。
“启禀陛下,微臣是站在功臣以及朝廷的立场上说,也有为自己的朋友考虑打算说。玉真郡主是功臣之后,理应得到朝廷的厚待重视,如果陛下想让爵位传给含玉,应该先做好准备,群臣不能接受一个女人继承爵位,与他们平起平坐。”谢晏晞面容带着一丝严肃地说道。
朝廷的老八股她哪里不知道是什么人,以前见到她碍于身份只能给她客客气气地行礼,但是转过头就嘀嘀咕咕她了,含玉将要接任荆国公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朝廷的那群老骨头不出来说几句话都是奇迹了。含玉的袭爵之路,实在是难上加难。
“我当然知道,那群人,酒囊饭袋,尸位素餐。”淳熙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厌恶。
与他们打交道十几年,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一撅屁股,他都知道是撒尿还是拉屎了。话糙理不糙,群臣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将世间礼俗纲常烂熟于心,他们不接受女人,骨子里就是要将女人塑造成任劳任怨的小绵羊。谁违背这个条条框框,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是礼教的拥泵者,却只是借此给自己谋利益,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就是典型写照。
“你说,怎么解决问题?”淳熙帝敲了敲桌子,神色晦暗不明。
谢晏晞早已打好草稿,便说道:“儿臣认为这件事要徐徐图之,荆国公的爵位横竖逃不了,要不然就特例让玉真郡主降爵继承,日后若有功劳了才可升回去,这样子既能体现父皇的龙恩浩荡,又能让那群人意见少一点。”
世俗的偏见一时半会是无法解决的,既是如此,就只能采用这种迂回方法让那些人接受。
“怕就怕那群人依然不同意,说不定来一个死谏呢。”淳熙帝冷笑道。
谢晏晞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之前也并非没有发生,要是发展到这种不可控制的地步,邢含玉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群臣党派林立,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王丞相若是知道父皇心意,肯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父皇的。”谢晏晞说道。
王丞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对皇帝的旨意素来都是唯命是从,压根就没有反对意见。王丞相在朝廷上的分量不轻,有他支持,其他人也会动摇。
“王昌衡那个老匹夫,说服他是简单,其他人比他难搞多了。”淳熙帝意味不明地感叹道。
谢晏晞与淳熙帝在御书房的讨论没有人知道内容,第二天,淳熙帝在朝堂上对外宣布让邢含玉接任荆国公爵位,降爵继承,为乐阳侯。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朝堂就炸开了锅,群臣反应激烈,旗帜分明地分成两个派别。
一方是不同意的,请求淳熙帝收回成命的,另一方就是同意淳熙帝的旨意,与对方说的截然相反。
“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继承爵位的,请陛下收回成命,这是牝鸡司晨啊,是王朝灭亡的迹象啊!”礼部侍郎颤颤巍巍地说道,他一向是喜欢夸大其词,这不,这番话一出,一些人不由地皱眉,心里暗骂礼部侍郎。
“闻爱卿的意思是,朕是亡国之君,昏君了?”淳熙帝在龙椅上冷眼看向礼部侍郎,声音不悲不喜,却不由地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陛下……陛下是盛世明君,堪比尧舜啊!”礼部侍郎深知自己说错话,连忙给自己解释。
不过这番解释落在其他人眼中就不是那么有说服力,姚远陵首先站出来反对道:“闻大人的话本将军不明白了,为何让玉真郡主袭爵就是灭国之兆?怕不是闻大人心口如一,不经意间说了出来吧。”
闻德钊一听,怒气就起来了,指着姚远陵的鼻子大骂:“竖子岂敢污蔑老夫?老夫对大齐忠心耿耿,日月可照,你区区一个后生,也可以质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