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墓地内的鹅卵石小径上,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他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而陆安在铁栅栏门口僵立片刻,听到后面那痛彻心扉的哭声,长长叹息。
沉默着从守卫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上衣,缓缓穿上,跟守卫道谢后,陆安从铁栅栏门出了普西奥墓地。
经历过十年前父亲的死亡,经历过七年前母亲的死亡,经历过三年前哥哥的死亡。
如果让陆安说,他这些年最熟悉的事情是什么,大概除了妹妹的病痛,就是亲人的死亡。
对于冯二小姐的伤心、痛恨,他未尝不能感同身受。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悲痛着爱人的去世,痛恨着亲人的背叛。这种感觉,陆安这些年来,无时不刻不在经历着。
毕竟,因为父亲、母亲、哥哥的相继去世,或多或少都与那位陆安连爷爷都不想叫的老头子有关,现在的陆安同爷爷和奶奶,已经近乎陌生人了。
除了妹妹安娜以外,陆安的生命中,基本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七年前带着妹妹离家出走,独自抚养妹妹至今,除了拼命搞钱照顾两人的生活,还要为妹妹的病情日夜忧心,替妹妹分担病痛的折磨。
像身后的冯二小姐那样,爱恨轻易说出口,陆安实在是有些羡慕。
对于他来说,有些时候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甚至都不能对自己多说。
苦闷极了,也只好于无人之处,对着这无声的天地问问答案。
就在陆安离开后不久,普西奥墓地的守卫鲍勃忽然听到了山下传来了隐约的咆哮声,等他再次侧耳倾听,却只听到阵阵的海浪咆哮之声。
他兀自摇了摇头,叹息不语。
而正当山下的陆安喘着粗气平息情绪时,沿着海岸线忽然飞来了一艘精巧的飞船。
飞船上的徽章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金色的橄榄枝围绕着蓝色的星空,正是联合司令部的徽章。
飞船抵临山下,从上面跳下一人,那矫健的身形陆安十分熟悉。
等到那人走进了,他才苦笑着打招呼道:“刘叔,早。”
“早。”
其实十几分钟前,这位刘叔还身处零区的深夜之时,不过他还是笑着向陆安说早安。
“夫人知道你节俭,所以特意吩咐我过来接你。下一趟回去沪杭市的列车可是要等好几个小时呢,走吧。”
刘叔说着,带着陆安朝停靠在山下的飞船走去。
“奶奶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
“夫人特意等着你呢。”
陆安犹豫了一下,问道:“安娜的病情,奶奶知道了吗?”
“夫人已经知道了,还有啊……”
刘叔说着,在陆安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陆安立即停住脚步,瞪大眼睛,惊声问道:“真的?”
“真的,刚刚收到的消息。”
刘叔笑吟吟地答道。
陆安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此的兴奋,如此的激动。
他着急地想往山下的飞船冲去,迫不及待之间,甚至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安安,慢点儿,小心些。”
瞧着陆安一溜烟往山下跑的身影,刘叔在背后微微一笑,然后又轻轻一叹。
精巧的飞船很快就起飞,飞离了太平洋东岸,不过十几分钟便抵达了零区。
而半个小时后,这艘精巧的飞船再次起飞,将情绪莫名的陆安送回了太平洋西岸。
十三区第三域沪杭联合市,此时正值夜里十点多,第三军校附属医疗中心灯火通明。
满心欢喜的陆安脚步匆匆地出了电梯,来到了位于医疗中心八楼的病房。此时,七号病房的门内正好走出了一位护士。
她瞧见了陆安,拉着说道:“陆安,你跑去哪里了?你妹妹傍晚的时候就醒了,一直念叨着要找你呢。”
“那太好了。”陆安赶紧鞠躬谢道:“谢谢小月姐,多亏你照顾她了。”
“说什么谢啊。赶紧进去吧,你妹妹呀,真不容易,醒来后那么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没吭一声。你进去少说两句,让她赶紧休息。”
“嗯,嗯,好,好。”陆安答应着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还有,刚才楼下发来了通知,让赶紧结算一下医药费。你是学校的学生,中心给你妹妹免了治疗费,可是这医药费……”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拿到钱了,看完安娜,我就下去交费。”
陆安刚刚从奶奶那里拿到了一笔“生活费”,就是为了妹妹的治疗,自然赶紧点头答应。
这位护士显然是熟识陆安,她正好负责八楼太空综合征的病房。每次陆安的妹妹入院,总是由她来照顾的。
虽然不了解陆安家中的奇怪情况,不知道陆安为何每次都要拖延一两日,但医药费既然每次足额缴纳,她也不好再多打听什么。
陆安这次也是如此说,这位护士就点头放陆安进入病房了。
陆安在病房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进病房。
自己的妹妹正侧脸瞧着窗外,金色的长发铺在白色的病床上,正微微抖动。
“小月姐,你怎么……”
陆安的妹妹以为是护士去而复返,转头正要笑语,瞧见进来的陆安,立即泪如雨下。
“哥哥,好疼,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