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是邻居。”小凤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奶奶还没走,流氓强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带着我到处玩,他这个外号还是我给他取的……”
此时,窝在警局一个冰冷屋子里的流氓强也睡不着,外面的雨让本就潮湿的屋子显得更加阴凉,他睁着大大的眼睛,蜷缩起自己的双腿,听着墙外只有一个节奏的雨声。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在他被塞进警车后,那个小女孩儿的呼喊声。他心里明白,当时没回头是对的,因为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警车后奔跑的那个女孩儿,一定是小凤那个丫头。
“小凤还是找我来了!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的面来着?”流氓强努力思索着,“啊,对了,那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好像是小凤刚从外地搬过来吧,她就和对面那家的一个老太太一起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就是在那个时候,又一次逃课回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她。长着圆圆的小脸蛋,粉雕玉琢的小凤,偷偷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怯怯的瞧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回忆起第一次碰面的情形,流氓强不自觉的笑了笑,他闭上眼睛,终于,有点儿困意了。
而坐在沙发里的小凤,却丝毫一丝睡意都没有。
“长大后,我才知道,我的父母离婚后,又各自建立了新的家庭,他们谁都不肯要我,我只好跟着奶奶一起过。再后来,奶奶因病去世了,而那时我也长大了,就开始四处打工养活自己。我没什么学历,只能在饭店,酒楼,找份辛苦的工作。除了奶奶,很少有人关心过我,我记得,在奶奶的葬礼上,我哭得很伤心,流氓强突然就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小凤你别哭,今后我来保护你……”
小凤又一次侧过脸,满脸泪痕。
每个可恨的人背后,总会有一段可怜的故事。
“你害怕吗?”听完小凤的叙述,汤姆小声问道。
“怕什么呢?”小凤反问一句。
“怕今后再也没人能保护你了!”小凤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
“小凤。”汤姆轻轻叫了她一声。
“恩?”
“别怕,今后汤姆叔叔来保护你,好吗?”汤姆抬起手,放在了小凤的肩膀上。
“如果小晴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是你这个年龄,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小晴也不会……”触景生情,汤姆想到了自己的外孙女,他的外孙女在几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事后虽被认定为意外事故,但警方里没人能解释清楚,小晴的体内为何会有化学物质?
对于小晴的死,汤姆一直耿耿于怀,今天见到楚楚可怜的小凤,自是免不了触景生情。
听到汤姆的话,小凤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我?”
汤姆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汤姆叔叔是一名警察啊,警察有义务保护你的啊。”
房子里很安静,窗外的雨声终于也转小了。
……
第二天,因为下雨的缘故,大街上湿漉漉的。
汤姆觉得有点冷,就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昨晚把小凤送回家之后,他又回到办公室,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汤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自言自语的匆忙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办公室。
刚打开门,汤姆就迎面碰上了垂头丧气的铁峰。
铁峰是来找汤姆汇报工作的。
“怎么了?一大早就哭丧着个脸!”玉不琢不成器,汤姆习惯对下属严厉一点儿。
铁峰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把手里的报告塞进汤姆的怀里,说道:“流氓强,今天早上被放出去了。”
汤姆本来就严肃的脸,一瞬间变得阴霾一片。
“为什么?”汤姆大喝一声,没有他的命令谁敢随便放人?
“化验结果出来了,被子上的血确实是猫血。”铁峰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把找到的尖刀也和死者的创口一点也不相象,上面的血确实是人血,但是,是流氓强的!”
听到铁峰的话,汤姆愣在那里。
小凤昨夜一整晚都没睡好,迷迷糊糊地,总是做噩梦。
“怎么一脸的不高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小凤,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怎么了?”男人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脸色好差,昨晚没休息好吗?”
“啊……啊……”小凤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被,被你吓到了!”
被无条件释放出来的流氓强,心情很不错。
小凤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清晨!”流氓强慢悠悠的说道:“我一出来就来找你了,我知道你住在这里。”
“可你是怎么进来的啊?”小凤纳闷地问道,家里的门,可是反锁着的。
“从窗子啊!”流氓强指了指半开着的窗户,“怕吵醒你,就走了个捷径。”
“真服了你,怕我不给你开门啊?”小凤调侃道。
“哦……”流氓强坏笑着想了想,“还真有点儿怕。”
中午的时候,张宇开着车,带着白苏向流氓强家的方向驶去,流氓强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他俩已经知道了。
又一次前来,是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线索。
虽然案情并不乐观,但倔强的白苏可不想把案子丢一边,让案子成为悬案?绝不可能!
白苏向来讨厌悬而无解的案子,那是对办案人员能力的一种侮辱。
白苏和张宇很快就来到流氓强家所在的那个小区楼下。
上次来搜查的时候,并没怎么注意,这次,白苏正在细细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看起来,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很像一个什么单位的家属小区,不少楼房的外墙也早已脱落,露出里面一块块的青砖。小区倒是很安静,从阳台上凉挂的衣服,白苏猜测到,这个小区的现有住户不多,而且大多都是老年人。
这个小区并没有什么物业管理处,张宇径直走进小区门口一间用毛笔写着“收信室”的屋子,只见,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头儿正在里面看报纸。
“大爷您好。”张宇很客气的跟收信室里的老头儿打了个招呼。
“奥,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老人放下手中的报纸,对张宇和蔼的说道。
这个小区时不时会有一些年轻人回家探亲,基本都是来看望留守在家的老父母。
老头儿以为张宇也是外出务工回家探亲的,就很热情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张宇接过老人家的水,连声道谢。
一番客套之后,张宇直接切入主题,“大爷,我们是记者,这次来呢,是想做个有关老小区业主生活状况的调查,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说着,张宇就把白苏的记者证拿出来,递给了面前的老头儿。
一听说是记者来做调查,老人家立即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老人家,您在这里住了有多久了?”张宇像模像样的问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我?”老人品了一口茶,似乎在思考,“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住了,当时,这里还是一片山村,没多少人家,后来国家开采山上的矿产,才盖了这个居民区,后来矿产枯竭,单位搬迁,大批大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的老头儿老太太在这里看家。”
“奥,没有年轻人,有时候,生活也不方便吧?”张宇试探着问道。
“是啊,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年轻人,四号楼就住着一个叫强子的小伙儿子。”
老人所说的强子,就是流氓强。
见老人提到流氓强,张宇连忙假装很感兴趣的继续问道,“不错,现在肯在家生活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有这个强子在,小区里的一些脏活儿累活儿,他倒是可以帮不少忙吧?”
“唉,拉倒吧!”只听老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说这个强子,以前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小区里谁家要是有个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他还真抢着干,大家都说这孩子懂事!可是,就在两年前吧,他突然租下了他家楼上那间废弃多年的会议室。这会议室还是当年矿上盖小区时一位设计师设计的。单位搬走之后,就一直空着。既然强子想用,大伙儿也就同意了,可是谁能想到,自从强子租下这个会议室之后,就开始领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很多时候,我半夜起来还能听见他们在会议室里喝酒的声音,有时候还有陌生女人在那里过夜,把我们小区弄得是乌烟瘴气的。”
老人啰哩啰嗦的说了一大堆,张宇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那,我们能不能去那间会议室看看。”白苏突然开口问到。
“会议室肯定是进不去,不过,你们可以去6号楼的顶楼,从那里刚好能看清会议室里面的情景。”老人说道。
白苏又待要开口,突然,一声尖叫刺破了小区的寂静。
白苏与张宇互望了一眼,就匆忙的往门外跑去。
小区的门口,小凤正跌坐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
“怎么了?”白苏扶着她问道。
“……那……那……那……”小凤脸色苍白,吓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见她不断的伸长胳膊,指着天空……
白苏皱起眉头,“天上怎么了”,抬起头,白苏看见一片蓝得耀眼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啊,你看见什么了?”白苏一边问着,一边抽回自己的视线,就在低头地这一瞬间,随着视线的移动,她的眼角似乎瞥见了两个人影儿。
把目光转回到小凤身上的白苏,慢慢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猛然又抬起头,迅速的向刚才看到某样东西的方向望去,突然,她看见惊人的一幕。
因为小凤的叫声,几个在家的老人都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些人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小区里响起更多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就在四号楼的顶楼,流氓强使劲的掐着董飞虎的脖颈,努力的要把他掀到楼下去。
听到小凤刺耳的惊叫,流氓强稍微停了停自己的动作,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更加用力的掐住了董飞虎的脖子。
老迈的董飞虎在年轻的流氓强面前,显得毫无招架之力,董飞虎的身体一寸寸的向外延伸出去,不一会儿,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已经腾空了。
因为被掐住脖子,董飞虎几乎喘不上气儿来,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他的双手在身前拼命的扑腾着,但却抓不住,他抓不到任何东西,渐渐地,他使不上劲了,有一刻董飞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去死吧,去死吧!”流氓强一边发疯似的喊叫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流氓强像是疯了,眼睛直挺挺地盯着董飞虎,嘴里还一直叫喊着,“杀了你,杀了你!”
看见这一幕的白苏早已丢开小凤拼命的向顶楼跑去,她三步并做两步的爬着楼梯,好几次脚下踩空,差一点儿摔下去。
就在白苏跑过二楼,跑上通往三楼楼梯的时候,张宇也从惊呆中反应过来,向着楼梯冲了过来,她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向上跑着。
还有一阶就要到达顶楼了,白苏累得气喘吁吁,腿早已经软了。白苏停下做短暂的呼吸调整,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身影迅速的从窗前掠过,摔了下去,一切只是短暂的几秒钟。
白苏的心迅速的沉进了万丈深渊,顾不得休息,咬紧牙关,她继续爬上最后几个台阶,颤抖着推开门,眼前阳光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儿映入眼帘。
董飞虎坐在冰凉的楼顶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喘着粗气。
白苏走上前去,一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好吧?”白苏焦急的询问着眼前的老人。
“啊……啊!”董飞虎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吓得胡乱挥舞起胳膊。
一不留神,白苏已经被这个老人击中了好几下。
努力抓住激动的董飞虎,白苏大声的叫了一声,“马老先生,是我,是我啊,你别怕!”
呆滞的目光对上焦距,董飞虎终于看清面前人的脸,“啊!”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尝试着缓解内心的恐惧。
“马老先生,您别怕,一切都过去了。”白苏再次轻轻拍了拍董飞虎的后背,安慰他道。
董飞虎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一步跑上楼顶的张宇,看到董飞虎脸色苍白的一幕,咧开嘴角,冷冷的笑了出来,“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白苏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宇,见董飞虎并没有因为张宇的嘲讽而生气,就把目光转投到楼下。
只见楼下,流氓强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从他身体哪个部位不停的流出白色混着红色的液体,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凤呆呆的蹲在他身边,吓得目瞪口呆,流氓强的尸体身边,挤过来越来越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