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慕晴泠一回到慕府,就被云桥拉去跨了个火盆。被吓得一连几日都睡不着觉的云桥苍白着一张脸,守着慕晴泠从燃着火炭的铜盆上跨过去,连忙用柚子叶沾着水掸了慕晴泠一身。
云桥等慕府下人是被周庆年的人互送回来的,那夜云外寺遭袭,寺里的武僧还有慕家的家丁护院死伤惨重,等慕晴泠回到府里,安置亡者家眷、找人照顾伤者,这些杂事处理下来又是好几忙碌。
“那衣裳还是周家姑娘的,回头你选几件我没上过身的,再去库里取一套头面,给人家送过去。”慕晴泠一身青云锦长衫,头发松松地挽起,只缀着几只珍珠簪,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见云笺在收拾前几日她穿回来的衣裳,忙吩咐道。
云笺一边收拾一边回道:“云桥早就将东西选出来了,只等姑娘过目就送过去。”
慕晴泠支着额头昏昏欲睡,听见云笺这样,便放心地“嗯”了一声。拿着美人捶的丫鬟在她脚边轻轻地给她捶着腿,云笺见慕晴泠要睡不睡地,也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一旁额几上燃着香,清幽的香气浅淡而宁神,窗外绿树成荫,隔绝了灼饶阳光。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百灵活蹦乱跳,不时引吭高歌,声音清脆动听。
熟悉的环境让慕晴泠的心安定下来,这几日经历跌宕起伏,情绪大起大落,身处其中时尚不觉得,如今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坦。
云桥从外面进来,走到慕晴泠身边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慕晴泠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云桥到圆桌上倒了一杯茶,送到慕晴泠手边,道:“姑娘醒醒,你让人去请的王家大哥、大嫂已经到了,现在在花厅候着呢。”
听见云桥这样,慕晴泠揉了揉额头,将杯中茶水饮尽,长舒一口气道:“这人就是松不得劲儿,在外面的时候就是病着也觉得精神百倍,如今回来了,整日里都打不起精神,觉得乏力得很。更衣把,别让王大哥他们久等。”
云桥一边伺候慕晴泠换衣裳,一边道:“姑娘可快别提之前的事儿了,放眼看去,这满杭州城的姐谁遭过姑娘这样的罪,姑娘没消息那段时间我都想好了,再找不到,我就一头碰死去跟老爷太太请罪去。”
着着,云桥眼眶就红了,慕晴泠知道她这几也是吓坏了,忙道:“行了,青白日的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也不嫌晦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要不我们云桥姐姐再好好检查检查,看看你家姑娘少没少一根头发?”
云桥摸了摸眼眶,蹲下身去整理慕晴泠的裙边。慕晴泠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见云桥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笑道:“好了,这是怪我这几日忙着没好好哄着你不成?去,把我那对白玉百合簪取出来。”
慕晴泠让云桥取的那对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玉,这块料子开出来的时候还有人惋惜,如此油润欲滴的好料这些年是越来越难见了,只可惜玉身上带着一块黄色。不成片,切了可惜,不切又总觉得像是瑕疵。
后来有能工巧匠将这块料子破开,雕了一对花簪,那点黄色正好成了花蕊,浑然成,仿佛枝头上开得正盛的百合被冻结了时间,永远地停留在最完美的时间。
慕晴泠重新挽了头发,插上玉簪,发黑如墨,云髻之间两朵百合盛开,清雅又别致。她还在孝中,不宜奢华,这样的装扮正合适。
云桥看着镜子里的慕晴泠出了神,她们姑娘这样美,容貌气质都是顶尖的,为何这命却苦成这样。年幼丧母,年少失父,里里外外又有那么多豺狼盯着她,想稍不注意就能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若是…若是姑娘能有一个托付终身,可以依赖的人……云桥脑子里闪过一个饶身影。那人不论身份地位,还是才学气度,配她们姑娘都是正正好的,而且平日里他又十分维护姑娘,要不然……
“云桥?云桥!”慕晴泠一转身就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副神飞外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了两声。
“啊?”云桥回过神来,慕晴泠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都听不见了。走吧。”
慕晴泠带着人来到花厅,远远的就看见王贵夫妻俩正坐在花厅的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旁边的茶点碰都没碰,混身不自在。
慕晴泠挥退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只带着云桥跟云溪、云笺走了进去。
“王大哥,王大嫂,让你们久等了。”慕晴泠走进花厅招呼道,王贵跟他媳妇儿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见慕晴泠缓步走进来,通身富贵精致,行走间环佩轻响。
王家夫妇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笑道:“不久等不久等,劳烦姐还专门请我们过来一趟。”
王贵这话得颇有些颠三倒四,慕晴泠没撑住,笑了出来。走到王大嫂身边,扶着她坐下,打趣道:“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大哥大嫂怎么就生分了这么多。晴泠蒙大哥大嫂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感谢你们,如今这里也没什么人,大哥大嫂就当是在家里,自在些,咱们也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