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无需你们操心,毕左,送他们,出宫。”
将绸布擦着自己玉手,并未抬头看他们一眼。
“难道你要每夜都如此,直到杀光宫里所有宫女吗?”
昭娣不解,对着宁弘半蹲下,一手拽过他正擦拭的玉手,紧握手腕,“阿宁,这种来历不明的症状,万一蔓延传染到你,你可知多危险。”
“你是,”他冷笑,抬起迷离的眼眸,那被昭娣紧握的手伸前,勾起她下巴,“在担心我?”
扶苏一举拉起她,“宁弘,她是我的王妃!请你,放尊重。”
王妃二字刺痛了宁弘的耳朵,他的眼眸骤然冷冽,如上霜冰果,玉手对着扶苏指去,毅然握着长剑。
“别忘了扶苏,这天下,都已经是朕的,你身旁的女人,曾在长安城最繁华的殿台上,以皇后之礼,接受群臣的朝拜。”
昭娣一把扯下长剑,宁弘身躯随着她拽去长剑的动作惯性一摇晃,并未多余恼怒,收回空空的玉手放下胳膊,淡笑仍带威胁的神色看着扶苏,像是在告诉他,你心心念念的温昭娣。
现在仍是他的皇后。
江山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
“你们听清楚了,我温昭娣,是国公府嫡女,大将军后人,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什么长安王妃,也不是什么皇后,在扶绅翎未除去之前,你们都别纠结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愤然甩下长剑,青砖地一阵刚将有力清脆的敲击声。
“现在,扶苏,你去将那日守墓宫女尽数查清,少一个就别见我!”她赌气般转过头看着宁弘,见他一副玩味的笑,昭娣指向一旁的尸体,挑了挑眉,“至于你,阿宁,听着,给我把尸体扛着,跟着我!”
一甩衣袖愤然从另一侧走去。
宁弘坐在台阶上,与站在他对面的扶苏对视之间,目光内波涛暗涌。
他拾起长剑,他挥出折扇。
二人同时傲然转身,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宁弘尾随着她,那方向正是去太医院,昭娣一个人在月色下走着,一路都是烛台点燃蜡烛,耳边一直细细的摩擦声,不解回头,见宁弘人高马大,身后却拖着尸体,只一玉手拽着尸体衣摆。
“哎,你怎么拖着尸体呢。”
“不然你还要我抱着吗,”他突然凑近,一张嫡仙面容,鼻尖轻触昭娣的鼻子,“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碰。”
猛然转回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慌张,“神经病。”|
触不及防地,宁弘从背后一把搂住她,玉脸埋在颈间摩擦,“娘子,为夫好想你,以后我也生病,你来照顾我好了。”
“阿宁,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那般冷血嗜血如命的君王,在自己面前宛若孩童,说他不是人格分裂,昭娣不信。
他一愣,抬起头,迷离的眼眸看着昭娣侧脸,薄唇一张一合对她喷洒热气,“人格分裂,是何物?”
“没什么了,快走吧。”
昭娣挣脱开,脚步匆匆向前走去,宁弘踩着她的倒影紧跟,身后悠哉悠哉,拖着尸体。
次日辰时,屋外晨光初醒,一抹韶金色光辉倾洒整个宫殿。
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昭娣揉着酸痛的胳膊坐起身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太医院桌前睡着了,望向一边,宁弘伏着她椅子把手上,衣摆铺散在地面坐着,也正沉睡。
她伸出头,看着宁弘睡颜,那道剑眉间,眉心微皱,流光溢彩的眼眸埋藏于狭长睫毛眼皮里,眼角微微扬起,轻抿的薄唇沿着玉雕下巴望去,喉咙线条延伸至微微裸露的胸口。
太医院外走进一人,脚步声极其细微。
宁弘眸子蓦然睁开,冷寂的眼眸充诉着警惕,正见眼前的昭娣,那倾城的容颜,眸子顿时染上一层流光溢彩。
“娘子,你喜欢偷看为夫?”
以手撑头,暧昧看着她。
昭娣不语,猛然转回身,看着走进来的汪实初,“你来的可真早。”
“别怨我,赶巧昨日去了趟宁世修的坟墓,这才来的迟了。”
说罢,他拿下背着的包袱。
包袱内,一捧泥土,半截香,一捧白色粉末,还有一张潮湿的布。
宁弘起身,拍了拍衣衫灰尘,“你们便在这查吧。”
他命毕左来给他更衣,前去正殿上朝。
昭娣研究着那堆泥土,边言语,“昨夜我检查了尸体,并未发现任何中毒之像。”
“所以我怀疑,是引蛊。”
上古时期,人与兽相战,为了更好控制强大有力的兽,他们研制出一种名为引蛊的东西,这既不是毒药也不是蛊毒,但能控制住兽与人的言行。
不受控制时,反倒与常人别无二致。
纤手微侧,倾洒下泥土拍了拍,身侧,青纱烟纸窗,正开着,屋外一抹金光直入,空气中,淡淡灰尘弥漫。
太医院门口,院子里,宫女清扫着青砖地面,些许太监穿梭,送着药材,调制着药方。
太医们鱼贯而入,手捧医术检查着太监手中的活,时不时捻起药粉于鼻尖轻嗅。
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珠帘内,角落的人,这一小方天地,只属于汪实初。
“有发现吗?”
她看着汪实初放下包袱内最后检查的半柱香,摇了摇头,“看来,是白跑一趟。”
“那些宫女们,只去了守墓,也就是说,只要启程和回程路上没出意外,那坟墓就是有问题。”
昭娣的纤手玉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双美目敛下沉思。
“主子,”沉思间,空芷从太医院门口走进,四处看看才瞥见一角落,“王爷说,去过守墓的宫女中,只剩下一个人了,为免她被赶尽杀绝,他正监视着,让你过去。”
将尸体和那一桌不知算不算证据的东西交给汪实初,她便悄然踏出太医院门。
这深宫中,也不知有几许人犹记得当年的长安王妃。
那宫女正是御前女官,扶苏此时也在前殿,她便立于殿门口等候。
没多久,殿外又来了一人。
慕枫身后带着三五侍卫,威风凌凌间瞥了一眼昭娣,抬腿踏入殿堂。
“金辽国慕枫将军,参见君上!”
只手握弯刀行礼,昂首挺胸并不下跪。
“大胆慕枫,你竟不行跪礼!”
他轻蔑,瞥了一眼毕左,正视着案堂间龙椅上的宁弘,微微仰起头,微带不屑的神色,“金辽国与你们交和亲之好,方行尔国之礼,如今,裘玥公主被废去贵妃之位,慎欢公主身死前殿,让我慕枫,何礼可行?”
宁弘不恼,只冷冰冰一双眸子,漠视他,“慕枫将军今日前来,是想讨个说法,还是替裘玥公主求情?”
“自然是讨个说法,裘玥公主尚未做错何事,何来求情之说?”
他沉默,一旁的毕左朝堂下扔去奏折,见慕枫身边的手下捡起,打开于他眼前,便随着他落于纸上的目光,将奏折内容说了一遍,
“慎欢身为金辽国一国公主,竟擅学改头换面易容之术,冒充当朝皇后娘娘温昭娣,争宠后宫,更联手当今皇贵妃裘玥公主,私下对后宫戎古庄林中女用刑,导致太子胎死腹中,残害皇族子嗣,罪无可赦!”
还未看完奏折内容,耳边却将毕左的话听尽,慕枫一手挥去,打的那手下捧起的奏折撕裂成两半,摔落地面。
“我慕枫一直身处金辽,你们所说的话,可有证据!”他不服气,一股草原儿郎的硬气油然而生,“你说我国公主残害皇族子嗣,敢问,能否让我打开太子坟墓,检查一番!”
宁弘一直慵懒的眼眸蓦然抬起,凝神狠意直视,刺去丝丝凉意,“朕的太子未出襁褓便胎死腹中,你还要开棺验尸,侮辱当朝太子?”
“哼,慎欢公主易容当今皇后,我有所耳闻,确有人众目睽睽下见她脱下人皮,这我无话可说,但你说那戎古庄林中女因她们失去腹中胎儿,此事有几人知晓,”慕枫举起弯刀,对着一圈朝臣指去,划过空气,“我可听说,这帮老臣们一直让你废了那戎古庄无名无份的林中女,怎的她的孩子,还能成了当今太子?”
伏在龙椅把手上的玉手攥紧,宁弘浑身散发出死寂的冷意。
一老臣出列,对着慕枫微微行礼,“慕枫将军有所不知,这戎古庄林中女,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她在半年前失了忆,所幸被君上找回,只是一直未昭告天下,所以。。。”
“所以你们就这般搪塞本将军?”他瞥了一眼那老臣,“除了你们君上,可曾有人见过那戎古庄林中女?他说是皇后,你们便信了,本将军可没那么傻!”
另一老臣想了想,便也出列,面对着宁弘行礼,“君上,不如便让慕枫将军开棺验尸,也好说清此事啊,否则裘玥公主一案,确难以让金辽国臣服,未免生灵涂炭再度挑起战争,还请君上准许开棺验尸!”
说罢,他便跪了下来,身后一众老臣也纷纷跪下,嘴里嚷着,“还请君上准许开棺验尸!”
所有人纷纷跪下,徒留方才说过话的老臣和扶苏站立其间。
再者,就是慕枫,得逞间带着威胁直视堂上,风华绝代的帝王。
宁弘一直沉默,那迷离风华的眼眸此刻像是浸了火的烈日,浑身的冷意又包裹着,迟迟不语。
门外的昭娣见状,有些疑虑,宁弘的模样已然不像是担忧太子被侮辱。
她微侧头,眼里的犀利不比宁弘少半分,“空芷,你去趟太子皇陵,顺便将。。。”
交代完后空芷离开,她缓步踏足进入殿内,打破僵持的局面。
拂了拂一身纱幔羽衣,大开的殿门闯进一片韶金色光辉,于她身后闪烁着,双手交叠微抬,傲视慕枫,“慕枫将军,你该听闻我国擅开棺木,实为不详。”
“今日也是别无他法,想让金辽国承认裘玥公主残害子嗣的罪名,这皇陵棺材,必须得开。”
“若本宫说不呢?”她微仰着头,灵动的瞳孔间,眼里一副挑衅色。
“那就休怪我无情!”慕枫怒喝,一张英俊面容发怒,举起弯刀微震出半截明晃晃的刀片,驾于昭娣颈间。
宁弘猛然站起,扶苏大惊,同喝,“住手!”
慕枫冷笑,痞意望向昭娣,“放心,我慕枫没那么冲动,不过,若是不同意开馆,那就说不准了。”
他伸出拇指,饶有趣味得拂了拂头发。
“好,你若想开馆,便开。”
颈间冰冷弯刀拿下,她漫步走到宁弘身边,俯视慕枫,“别怪本宫没提醒过,执意开棺已是破坏我国规矩,若是。。。”
“本将军懂你意思,若是亡尸实存,我慕枫,任君处置!但若没有,那就休怪金辽国无情!”
慕枫敢如此理直气壮,皆因宁弘的不安,全部映在他眼里,只觉得昭娣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