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影飞出,衣洁如雪,发黑如墨,裙裾飞扬,发丝飘舞,轻盈如羽,悄然落在山石之上。
昭娣站在高台之上,翩然舞动,群下众人抬头仰望。
为何起舞,眼前情景从何而说。
他们不语,只昭娣照做。
她很听话,丝毫不带反抗的情绪,看起来真的,很听话。
远远的帘帐,依稀可见人影。
但昭娣知道,不是先前那个老头,那人看似,是被威胁着,与府中老妇的诡秘气息,极为一同。
昭娣嘴角勾笑,蛊惑人心的弧度,清澈眼瞳里,是看不尽的深邃。
忽的,玉臂一挥,扬起大袖衫,洁白的外套飞起,浮游在上空摇曳。
白衫飘乎乎的落下,她一身初入谷中的利落衣裙,洗不净的血花点点,手持匕首冲来。
黑披风散开,鲜血倾洒,昭娣穿梭人群间,锋利匕首尽数划过他们脖颈间。
几个时辰前。
那婆婆为她妆点,披上大袖衫,神情诡秘,只在耳边低于一句,“出其不意,方能通关。”
谷中手下,历练身心坚定的本事,面对昭娣舞姿能从容不迫,才能留下。
无所畏惧的昭娣,替大将军竺天瑞做了抉择。
死在没有一身武功的女子手下,谷中人又有何用。
慢悠悠从数十几条尸体中走来,手中是滴粘血液的匕首,她轻笑,看着帘帐内的人影,“不知将军,可还满意?”
身影停顿许久,最终帘帐慢慢拉开。
竺天瑞如常的面容,眼放光华,凌厉未曾消散,“是与儿时不同了。”
“那也不及将军手中的多,”昭娣再度走近,眼里媚涩,嬉笑,“毕竟将军,是想一统天下,的人。”
“呲————————”
一旁下人吸了口气。
竺天瑞身形未动,一手伸缩飞快,衣袖浮摆,那人已没了呼吸。
目光瞥着那具尸体,回转流波,正色道,“历练是假,控制我与宁弘是真,不知昭娣,是否猜对将军心思?”
挑了挑眉,她无论武功和时局,此时都占不得上风,却无所畏惧。
毕竟杀了她,实在轻而易举。
竺天瑞被挑破心思,也不恼,只是摆弄着衣袖,眉眼未曾瞧她一眼。
“放心,终归你是素怀的孩子,虎毒尚还不食子,”他端起一旁刚刚冲好的茶水,吹散热气,“身为将军府嫡孙,日后府中,还得你多打理。”
敛下眸子,随即坐在一边,手中满是鲜血的匕首一扔,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军有意让我打理,不知昭娣,如何有资格?”
他喝一口茶,突然冷笑,“宁弘小儿再不比当年血性,如今心挂你一人,想怎么做,自是简单。”
“是让招娣,与将军府里应外合,暗算自己的夫君?”她不屑反问。
猛然放下茶杯,似克制着怒火,面容已经铁青,“你的夫君,一直是长安王爷扶苏,以轻尘之名潜伏宁弘身边,待他亡国扶苏登帝,你,就是长安城的恩主。”
“将军打的一手好算盘,连我的退路,都想的如此慎密。”眼里犀利冷笑,心下权衡。
看穿昭娣的心思,他淡然说穿,“别打什么歪主意,虽不杀你,但囚禁三五十年,仍方可,到那时,天下,早已易主。”
沉默半响,空气中只传流流水梭梭。
竺天瑞一下一下喝着茶,漫不经心等待。
唯独昭娣安定如山,一双眸子垂落地面,不经意间看去,额头间都是汗珠。
良久,清丽银嗓响起,冷眸微透犀利,“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将军府的血脉,总归是不忘本。”竺天瑞心情大好,抬起头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一旁下人识得眼色,上前为昭娣奉茶,她纤手举起,茶水抬鼻间,唇瓣刚覆上杯沿,敛下的眼眸突然抬起。
即刻垂下,不带犹豫,一饮而尽。
重新被送回阶梯上,这次倒没有藤蔓缠手,身后有人跟随,她还不能为自己解毒。
深夜,躺在石床上的昭娣慢慢坐起,悄悄泯去角落的迷烟,撩起铺散开的衣摆,见下人睡的点头扶脑。
蹑手蹑脚走近那硕大银布前。
摸索几番,不见开口,似布罩笼罩。
身后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下人顷刻转醒,藤蔓此时伸出,裹住昭娣腰肢向后拉扯。
纤手正覆在银布,惯例拉扯下,她攥紧银布,随着被拖去的身姿,银布被猛然挥下。
露出漆黑栏杆的牢笼,其间宁弘顾晟珂怡三人。
他们皆抬头见牢笼重见天日,定睛看去正是昭娣。
被惯力拉扯,整个人撞击身后墙壁,猛然呕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倒在地上,
后背传来剧痛蔓延整个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见宁弘眼眸发红,明明那般担忧的神色,为何迟迟不过来些。
换作平日里,他不会如此冷静。
踉跄往前走了几步,一旁下人迅速挥去长矛,正对昭娣。
三人仍是急切担忧的眼神,却不为所动。
原是,被点了穴,难怪。
昭娣惊觉,难为宁弘向来警惕小心,难道如今因为自己,果真如大将军说的那样,再无当年血性,失了警惕之心。
一时感伤,竺天瑞这时慢悠悠走来,眼神示意下人退下,身后亲信拿出瓷瓶,分别给牢笼三人喂去。
宁弘恭坐捻鼻顾睐,轩轩如朝霞举,“将军的历练,倒是独特。”
竺天瑞大笑,没之前那般锋芒,不回答这话,只命人好生照顾昭娣,放出了他们三人。
一路回去,只是被蒙上眼睛,白绫取下,已是府中。
珂怡急匆匆跑回自己的厢房,顾晟恐她出事,紧随其后。
低头看着一旁心事重重的女子,她一身的伤痕,“娣儿,发生了何事?”
环视四周后,猛然抬头,眼里恳切呼之欲出,“阿宁,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唯独,只能信我。”
言语至此。
院落中风萧瑟,带来五月温润的日光,宁弘眼眸深邃敛下,对视着眼里恳切的女子。
沉默不语,他冷眸警惕撇向一边。
见状,昭娣顺着目光回首,只见衣衫简朴的妇人,挽着寻常妇女的发鬓,正踏进园间,似不知他们凝重的神情。
落落大方间款款地屈膝行礼,声线沉稳清音,“老身,参见君上,参见皇后娘娘。”
“何事?”胸有惊雷面平潮,目光只悠悠扫向天边。
微略抬起头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昭娣沉默不语,只静静回瞥向妇人。
她谦卑弯腰,恭敬间不失礼数,脸上讪讪的笑,“将军有令,君上与皇后历练多时,不免劳累,皇后也有伤在身,将军不放心,便特令老奴安排君上与皇后住下,以便近身伺候。”
屏息,冷眸怒对,昭娣心中警觉,控制语调似淡然,“这倒不必,君上他政务繁忙,也该早日回宫,离宫久了终归不便,将军的好意,还请代为谢过。”
见昭娣如此紧张,宁弘看向她微略沉思,转了眼眸瞥一眼晚娘,似有话,又吞下无言相看。
“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晚娘伺候大将军已久,不会耽误君上正事。”她有些不解昭娣的态度,来之前,竺天瑞吩咐过她已经是自己的人,只是面对宁弘在场,仍挂着谦卑的姿态。
刚要开口,竺天瑞此时手端紫砂壶,踱着稳步踏来,每一步都像一团劲风涌聚。
他面容平和,看向昭娣略带威胁,眼里百般提醒,“娣儿,咱们不是说好的,过几日接你母亲回来,一起聚聚,君上绕是再忙,这个面子,想来不会不给。”
移着目光正视宁弘,他由始至终都安定如山,妖孽的眼眸只微眯,叫人看不出情绪。
嫡仙气凝带王者之相,一手旋转着拇指的玉扳指,俊冷的面容依旧,“将军既有此意,朕,也无意辜负。”
是他心中的答案,坦然一笑,吩咐晚娘,“去吧,让皇后与君上同住,府中最好的院落。”
竟是院落,昭娣心颤,独立的院落不比厢房,偏僻间最难掩人耳目。
低垂下头,见昭娣一直凝重紧锁眉头,随即一手打横抱起,惊得她一声娇呼。
容颜难得一笑,温润着时光,“娘子,一身伤倒是累了,为夫抱你回去。”